第8章

表姑娘同馮夫人一道,氣勢洶洶的趕到沈昕娘偏僻的院落之中。

表姑娘身邊丫鬟,一麵捂住自己疼得像是要斷掉的指頭,一麵低頭藏起自己得意的笑。

王爺再橫也是外男,沈昕娘已經嫁作馮家婦,在馮夫人麵前,便是個傻子也得低眉順眼!

表小姐麵上不動聲色,心中也有幾分快慰。

馮夫人一行來到沈昕娘院中之時,齊王爺已經離開了。

沈昕娘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在院中踱步。

行動之間,遲緩僵硬。

“昕兒呀,你身體不好,怎麼在外頭活動?快屋裡坐著,想要什麼,隻管吩咐她們就是!誰倘若是憊懶不聽吩咐,你隻管告訴母親!母親來幫你料理!”馮夫人笑臉迎上前去。

聞言,表姑娘等人先是愣住。

表姑娘瞪大眼睛看著馮夫人,這是那個氣勢洶洶要來修理她不守婦道的表嫂的姨母嗎?怎麼語氣這般溫柔體貼,甚至比她剛來馮家之時,對她還要客氣?

扶著沈昕孃的丫鬟也分外詫異,一時連尊卑的都忘了,抬眼看著馮夫人。

唯獨沈昕娘僵硬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變化,依舊平靜恍如不食人間煙火。

“你這丫頭,還不扶少夫人到屋裡頭去坐?這會兒太陽不高,一會兒確實要熱起來,熱壞了我的昕孃兒!你擔得起麼?!”馮夫人斥罵丫鬟道。

丫鬟被罵的雲裡霧裡。

這是昨天那個一提起七郎君的新婦,就扶額頭疼的馮夫人麼?怎麼越看越奇怪?

“是!”丫鬟頷首應答,側臉看向沈昕娘。

沈昕娘倒未抗拒,順著馮夫人的意思,就往上房走去。

馮夫人一臉笑意的跟在後頭。

原本應該馮夫人這長輩走在前頭,斷然冇有做媳婦的走前頭的道理。

可沈昕娘冇有在意,馮夫人此時滿臉堆笑,看似也無意計較。

沈昕娘進了上房,便直接往屏風後頭的內室走去。

便都是女子,也冇有在內室待客的道理,更何況馮夫人還是她的長輩。

表姑娘以為,馮夫人這下總要發火了吧?她手裡的帕子都攥緊了幾分。

卻見馮夫人隻是微微一愣,隨即便笑著跟了進去。

“昕兒這是未將母親當外人呢!母親自然不是外人!”馮夫人笑說道。

她十分隨意的在沈昕娘躺下的四足矮床上坐了下來。

“我要,休息了。”沈昕娘看她一眼,乾巴巴說道。

馮夫人側臉,便瞧見她那一雙冇有眼白的眼睛,心中微微有些駭然,迅速轉開視線,看著屏風上的花滿荷塘,諂笑道:“好好,你休息,母親不擾你,隻是瞧著,齊王甚是關心你?或許你能和齊王攀攀交情?”

沈昕娘詫異看了馮夫人一眼,讓自己的兒媳婦和旁的男人攀交情?

隻是她麵容僵硬,旁人看不出她臉上詫異,隻當她麵無表情毫無反應。

馮夫人笑道:“你已經嫁給七郎為妻,自當為自家郎君儘力,七郎上頭有哥哥們,從父蔭補的事兒,輪不到他。倘若上頭冇有得力的人伸手,他還得一步步從底層爬起。”

沈昕娘一雙恍如幽深潭水的眼睛,平靜無波的看著馮夫人。

馮夫人竟有些窘迫,但立時安慰自己道,傻子看人,不都是這麼直愣愣的盯著麼?還能叫傻子有什麼理解不成?

“你們小夫小妻的,定然也是捨不得他離開家中,遠行受苦的吧?齊王如今執掌朝政,倘若有齊王幫忙,他自然就不用遠去了!”

表姑娘聞言心急。

原本守在屏風外頭的她也忍不住邁步進裡間,“姨母!”

馮夫人回頭瞪她一眼。

她在馮家過的好,全賴姨母的偏袒,此時斷然不能惹了姨母厭煩。

表姑娘立時調整自己的表情,露出關切且溫軟的笑意來,“姨母說的不錯,隻是表嫂她……她能聽得懂麼?”

馮夫人聞言一怔,緩緩轉過頭來,看向沈昕娘。

卻見沈昕娘已經闔目而棲,呼吸平緩,像是睡著了。

這功夫費得!感情一句冇聽懂?

馮夫人蹙眉,麵色不悅。

“夫人,少夫人她,她許是累了?少夫人適才已經在院子裡走了三圈了,她腿腳不甚靈活,走起來十分費力。您若是有話,不妨等她睡醒了再說?”沈昕娘身邊的丫鬟低聲勸道。

馮夫人緩緩起身,低聲安慰自己道:“跟傻子說話,哪裡能著急!”

說完,便起身而去。

馮夫人一行出了院子。

丫鬟也退到外間。

躺在床上,呼吸平穩的沈昕娘,忽而睜開了眼睛。

她裝睡,無非是想讓馮夫人快些離去。

不耐煩聽她廢話是一,還有則是因為自己的左手手掌再次灼熱起來。

她攤開左手,上頭的陰陽太極圖像是要燒起來一般。

她扭頭看去,床頭幾上的茶碗已經被撤了下去,茶水也隻有外間纔有。她並不想驚動那丫鬟。

左右看了看,唯獨左手手腕子上帶著的寒玉鐲子,碧翠清亮的顏色,看起來似乎能減緩手掌的熱度。

她取下腕子上的寒玉鐲,讓冰涼的鐲麵貼著手心。

手心發燙的感覺,讓渾身似乎都跟著有些燥熱。

可讓人震驚的一幕,霎時發生!

沈昕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隻拿在手中的碧翠透亮的寒玉鐲,瞬間——不見了!

她看著自己的兩隻手,瑩白的皮膚,纖細的手指,柔軟的廣袖,少了隻鐲子的手腕。

冇有了,真的是不見了!

那隻鐲子,就這麼在她眼見,活生生的消失了!

她看著自己左手的掌心,陰陽太極圖仍舊還在,依舊是淡灰的顏色,可灼熱的感覺似乎是被那隻寒玉鐲子給壓製下來了。

隨著左手手掌熱度的退去,她渾身的燥熱也跟著退去。

通體更有種舒暢之感,像一股舒緩的暖流,流過四肢百骸。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生八卦。”

一句話忽而從她腦中冒出。

這句話在哪裡聽過,好熟悉,可究竟是在哪裡聽過,卻又完全記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