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廳內,慕琅那威嚴而剛毅的麵容微微僵住些許,眼中疑惑浮現,看著眼前這個碧玉端莊的女兒,他意識有點恍惚,好似懷疑自己聽錯了話。
一旁陪著笑筆直坐立的寧遠看著這個鎮國公府的明珠,不住的點點頭。
慕由儀隻進過皇宮一次,但一年多不見,與當初那怯懦而自我防備的“小女孩”相比,已然有了大家閨秀之氣。
皇室娶妻,色在其外,最關鍵的就是家世與教養。
若慕由儀不是鎮國公之女,以其一年多前的表現,她是入不了皇室眼中的。
可現在看來,陛下……太後的眼光當真不錯。
寧遠心中滿是的同時,卻又不由升起另一個念頭。
不是說這鎮國公府的小姐,與那常人之家的蕭性小子青梅竹馬,芳心明許嗎?
怎個今日會表現得這般……市儈?
想到這,寧遠又不由皺了起來,皇後之尊,可不許此等品德卑劣之屬端坐!
“儀……儀兒見過父親,寧公公安康!”
慕由儀哪怕多次告誡自己要鎮定,但真走到自己父親身前時,腦海中慕琅臥病坐床時的削枯,去世時憂鬱的眼神,都讓她心潮洶湧,隻覺心間,喉頭,眼眶……無一處不苦。
聽著自己女兒的話,慕琅這個一人之下的鎮國公不由有些慌亂了,連忙站起身來,牽著慕由儀的手在身旁坐下,完全不顧一旁的寧遠出聲安慰。
“父親不逼你,父親不逼你,一切以你之意為準。”
“隻要儀兒你願意,太後那自有父親去擋下!”
慕由儀噙淚的雙眼驚愕了一下,這和上一世不同呀!
上一世,自己在得知皇室來人後,著急含怒地跑來,對著寧遠就是一番不客氣的話語,當著寧遠的麵直說她不入皇室,一生隻衷蕭正淵一人。
冷硬的將寧遠的所有委婉全部拒絕,其中甚至還出言怪太後亂點鴛鴦譜。
然後便是慕琅冷硬著逼她天下覓婿,讓她不得不以死相逼,此事纔不了了之。
今日……怎麼自己隻是說了一句“我聽父親的”,甚至連眼淚都還在眼睛裡,父親他……怎麼就那般慌亂地鬆口了呢?
慕由儀聲音有點哽咽,將目光從蕭正淵身上挪開後,她方知曉,很多事……她不必那般自以為的剛烈的。
明明撒嬌,流淚就能解決的事,她偏要以最讓親人失望的方法去做。
“冇有的,父親,儀兒冇有被逼,也冇有不願意。”
慕由儀心中恨意化作平靜的深淵,她還有愛的人,她還有對她毫無保留的愛著她的家人,她的報複,不應該讓自己家人擔心的。
慕由儀餘光將寧遠那略帶審視的神色收入眼下,她明白,她太急了。
她從三歲那年與母親走散開始,便被蕭正淵父母所收養,她這十二年來的遭遇,早已在京城中各大權貴之家清晰若明書。
皇室的確與鎮國公府親密,但卻不代表他們願意將一個無德之人迎進宮中。
畢竟,當今天下未婚,她若嫁入皇家,必登後位。
她的品行自然不能有絲毫劣跡,而她這一年多來,對蕭家之人的付出,或許也是那位太後願意私底下問一問她鎮國公府意願的原因所在。
腦海中思緒翻轉,但於外卻隻是一瞬、
“儀兒知曉,我……與蕭哥哥之事,在京城中謠言不少。”
“但那十年中,我對蕭家叔叔與嬸嬸心中有恩,而蕭哥哥待我如親妹。”
“回家之後,儀兒自然希望能將十年恩情還去些許,以全儀兒之心,更正我鎮國公之名。”
慕由儀嘴角含笑,坦然地與寧遠對視,目光中冇有半點雜意,有的隻是讓寧遠都避讓的坦誠。
慕琅眼中驚喜之餘,對著這個寶貝女兒打量不已,雖然慕由儀剛過及笄之年,兒女之事未有經曆。
但一顆心都掛在一個男子身上的她,就算那隻是感激與兒時依賴的蔓延。
但變為男女之情猶未可知。
可是此刻,聽著自己女兒那清醒之語,慕琅不由大笑兩聲。
對著一旁陰冷老臉也化作慈祥的寧遠拱手道:“還望寧公公與太後孃娘細說下,適纔是慕琅愛女之切,言辭間失慮,還請太後不要怪罪!”
寧遠輕笑著搖了搖頭,慕琅在外揚大齊國威,壓得燕國不敢渡長江天險。
於內肅清朝綱,為年幼天子撐腰,有權而不貪權,隻待陛下成婚,過而冠之年便還軍權於君。
麵對救太後母子於水火之中的慕琅,太後她哪裡會有半點怪罪呢?
“鎮國公和慕小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寧遠笑著看嚮慕由儀,淑良賢德,懷恩卻不迂腐,內尊其父,外又得體,此等良配方能為天子之妻呀!
“如今尚無好日子,鎮國公若與慕小姐合意,三日後,太後夜宴,就讓……皇上與慕小姐見見如何?”
雖然古代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人成婚之前不得相見,但那卻是酸儒的老思想的。
如今大齊以武行文,雖然大方向不變,但於年輕男女而言,卻也不是見麵都不行。
慕琅自知寧遠話中深意,自己女兒到底是什麼心思,與那蕭家子到底是何關係,都需要慕家關起門來自己理清。
皇室看重慕家,卻不代表皇室非得娶一個心思落在彆的男人身上的女子。
這是給兩家的體麵。
“今日勞煩寧公公跑一趟了,三日後,微臣必攜家小至之!”慕琅站起身來,冇見鬱結徹底消散,各種開心,幾乎與一年多前,迎慕由儀回家一般。
慕由儀朝外招了招手,春花和秋月各自捧著一個木盒走進。
慕琅對慕由儀算得上是有求必應,這兩個木盒中,原本是慕由儀準備送給蕭正淵父母的藥丸,有驅內寒,寧心靜氣的功效。
但今日,她想要在寧遠和太後麵前留下個好印象,這兩樣東西卻不得不先拿出來用用了。
“寧公公,這是由儀自己做的一些養身之藥。”
“有驅內寒和寧心靜氣的功效,其中一盒寧公公您接著,另一盒……還請寧公公替由儀交給太後孃娘。”
慕由儀臉上浮現些許微紅,除了對蕭正淵外,如此不加掩飾的討好他人,她還是第一次。
寧遠微微一愣,隨即臉上堆砌的褶皺如花般綻開,雙手略顯慌忙地在身上搜尋了下。
手中出現一個依料而刻的青鸞玉佩。
寧遠冇有半點不捨,哪怕這玉佩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慕小姐客氣了,你看老奴來府,大把年紀了還不知禮數。”
“這個青鸞玉牌,就當老奴拜訪之禮,願慕小姐平安喜樂,得覓良人!”
無怪乎寧遠反應如此之大,他雖是太後親信,但久居宮中,手中並無實權。
而他作為閹人,平日裡哪怕再狐假虎威,走至外麵,那些隱藏的目光還是讓他如芒在背。
他願意來鎮國公府的很大原因,就在於慕家上下,對他都以常人待之。
如今慕由儀以一個小輩的身份,製藥兩盒,不僅考慮到太後,更給他這個閹人以最大的尊重,這讓寧遠如何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