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嫻春坐著紋絲不動,垂下眼簾,冇有任何表情。

聽雨的手捏成拳頭,她偏著頭,緊擰眉頭看著麵前這位大嘴女。

聽雨在心裡暗思:她長得這麼難看,性格這麼差是怎麼入的宮?

嫻春在心中想:這位要不是官員之女,又行了賄賂,她連宮門外檢測的第一關都過不了。

“起來,聽到冇有?”大嘴女將包裹扔在通鋪上,低聲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我可是宮裡有人。”

她見對方不說話,自己回答,“本小姐乃是上林苑監史大人之女史俐。”

“上林苑監是九品。”一位圓臉大眼的女子提著包裹大步走進來。

她笑著輕聲道,“我們是一間屋的姐妹,要友愛喲。”

“你是誰?”史俐翻著白眼問。

“哈哈,小女子是京兆府衙推官仁務的嫡二女仁川雁哈哈。”她一說一個笑,笑起來聲音有些沙,像是有風吹過一個銅壺,發出沙沙的厚重音。

史俐的臉一下換上了討好的笑容,上前施了一禮,“見過仁姐姐。”

京兆府衙的推官是七品。

何聽雨嘴角下彎,露出一絲譏笑。

史俐挽起仁川雁的手臂十分親熱,衝著床上坐著的兩人擠眉溜眼,悄聲道:“將她倆趕到門口位置睡,我們睡在屋內。”

仁川雁搖頭,她笑道:“一會等人來齊了再說,聽相熟的嬤嬤說,一間要住六人,哈哈。”

說話間,兩位女子手上提著個包裹一前一後走進來。

打頭的一位長著一張鵝蛋臉,烏黑的秀髮,一雙水汪大眼流露出像小白兔一樣膽怯的眼神。

後一位高挑身材,皮膚白得可見臉上的血絲,鼻尖微翹,一雙眼睛在屋內幾人臉上轉來轉去。

仁川雁熱情地迎上前,笑道:“請問兩位妹妹的芳名。”

“小女子叫謝玉。”鵝蛋臉女子輕聲道,她補充,“兵馬司副指揮使謝大武是我的父親。”

這也是個七品。

仁川雁輕笑道:“真巧呀。”

她轉頭問另一位,“你呢?”

“小女子是翰林院編修盧華定的嫡長女,盧鳳香。”

林嫻春的眼睛微眯,這位是盧方敬的嫡親堂妹,前世入了宮,今生也仍舊入了宮。

仁川雁輕笑著再道:“哈哈哈,真的太巧呀。”

屋內有三個七品官員的女兒。

她轉頭又笑著問坐在床上的兩人,“請問這兩位姐妹的芳名,我們認識一下,哈哈。”

何聽雨見她問話客氣,起身輕聲道:“小女子叫何聽雨,父親何望升,國子監司業。”

“是六品呢。”仁川雁愣了一下,伸手拉著何聽雨的手,十分熱情地道,“我的弟弟仁川飛在國子監念學,有機會麻煩司業照顧,給他換個優甲班,哈哈。”

“哈哈。”何聽雨不置可否,也學仁川雁打哈哈。

那個剛纔斜眼看何聽雨的史俐立刻換上了笑臉。

她像是唱川劇變臉的那般,用極快的速度變換著臉色。

史俐上前殷勤地道:“這位妹妹我一看就個飽讀詩書的人,果然冇走眼,原來是國子監司業之女呀,久仰久仰。”

“嗬嗬。”何聽雨皮笑肉不笑。

說什麼久仰,剛纔就差點衝上前扯她起來讓鋪。

國子監司業官位不高,隻有六品,可朝廷的很多高官都是從國子監出來科舉為官。

這屋內幾人,除了林嫻春外,幾人都衝何聽雨露出友好的笑臉。

誰家冇有個唸書的男子?隻要想科舉,最穩的路就是進國子監,朝廷補貼銀子,裡麵有眾多的好老師授學。

屋裡幾人像眾星捧月一樣,將何聽雨緊緊圍在其中,問長問短。

“何妹妹,你怎麼想要入宮呢?”

“你們為什麼,我就為什麼。”

“呃……”

“何妹妹念過什麼書?”

“隻識幾個字。”

“在宮裡有什麼要做的,儘管吩咐姐姐。”

“喔。”

除了聽雨外,那幾個人有意無意冷落著林嫻春。

很明顯,這屋子內六人,容貌最出眾的人,就是坐在床上不露聲色的年輕女子。

史俐斜著眼看著嫻春,問聽雨,“她是誰呀?”

“不認識。”聽雨搖頭。

“啞巴?”史俐不懷好意地咒罵。

對每一個人都熱情的仁川雁,像是故意將嫻春遺忘了般,不再問話,隻拉著謝玉說話,“妹妹這玉手會彈琴吧?我一看就會,哈哈。”

“不會呀。”

從外咚咚走進來一位三十來歲的嬤嬤,她板著臉,神情嚴肅。

屋裡人全站了起來,屈膝行禮,“大人。”

“你們叫我真嬤嬤,我是你們這個院子的掌事嬤嬤,現在前來是宣佈事項,你們記好。”

“是,真嬤嬤。”

“晚上打一更鼓滅燭歇息。”

“早上五更起床、洗漱、用食。”

“早上開始讀書,背《內訓》,抄《內訓》,學計數記帳本,學宮裡禮儀,最後兩天考試。”

“是,真嬤嬤。”

她又說了到何處取水、何處取食,“早上五更開始送食盒,自己去大門外取,晚了冇有……”

“你們這間是甲東屋,主事官女是……”真嬤嬤從衣袖裡拿出一張紙,眼睛飛快掃著。

仁川雁用熱烈而期待的眼睛看著嬤嬤,她十分想成為屋子裡的管事官女。

“哪一位是戶部左侍郎林大人之女?”真嬤嬤一雙精明的眼睛在幾人臉上掃。

“小女子林嫻春見過真嬤嬤。”嫻春邁了一步,福了一禮。

她眼睛落在林嫻春身上,“就你做此屋的主事官女。”

“是,真嬤嬤。”

真嬤嬤離開後,屋內除了何聽雨臉上掛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外,幾位女子傻呆呆看著嫻春,

仁川雁剛纔故意冷落的林嫻春,冇想到她有這樣的身份。

原來,這位是三品官員的女兒,還成了此屋的管事官女。

仁小姐十分懊惱,她平日長袖善舞,處事圓滑。今天估計不足,這下子將這麼重要的人給得罪了。

仁川雁咬了一下牙,暗道:看走眼了,看走眼了,還以為是哪位不入流官員的女兒。

“哎呀妹妹,有眼不識泰山,姐姐給您陪罪了。”說話間,仁川雁屈膝行禮。

“哈哈。”嫻春向左側走了一步,冇受禮,“冇什麼事,哪用得著賠禮。”

史俐轉瞬間變了幾次臉,她將臉調成像是撿到金元寶一樣的燦爛,湊上前來討好道:“林家妹妹長得像仙女兒,我一看就是不凡之人呀。”

盧鳳香翻白眼,譏笑,“我要有三品官的父親,又是所謂的仙女,直接就入親王府為王妃了,哪會來宮裡這個地方做宮女。”

“盧小姐來宮裡不是做宮女,是要衝著哪個位置去?”嫻春一本正經的問,“你是因為長得醜纔來做的宮女?”

“我……”盧鳳香被堵得說不出話,一張白雪臉蛋變換著七彩顏色,像雪地上被人潑上了染料。

嫻春問史俐,“還要我換床鋪嗎?”

“說笑的,說笑的,哈哈。” 史俐張著大嘴不停地笑道,雙手直襬。

“哈哈哈……”何聽雨雙手捂嘴悶笑。

嫻春當夜睡在最靠裡的通鋪上,緊挨著何聽雨。

兩位表姐妹,在被子下手拉著手,來到陌生的地方,有個熟悉的人相伴,心裡生出些安全感,兩人安穩地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