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隻是皇上多疑,自己貿然開口,說不定還有嫁禍算計之嫌,皇後還需要一個時機。

隔了兩日,太醫院來人稟告,說是莞常在病了。

皇後亦是有心拉攏甄嬛這個純元周邊,來對抗華妃,所以她特意跟章彌打過招呼,要多關照莞常在些。

皇帝處理完政務,從養心殿過來,陪皇後用了晚膳。

“今日新晉的宮嬪可以侍寢了,皇上是要去華妃那裡,還是……”

皇帝最煩彆人自作聰明的揣度,他麵有不悅:“你是在試探朕的心意嗎?”

“臣妾不敢揣測聖意,還是請皇上翻牌子吧。”

皇後伸手一指,小廈子將徐進良招進來。

“請皇上翻牌子。”

皇帝掃了一眼,撥弄佛珠的手頓住,“莞常在的牌子呢?”

徐進良:“今日午後太醫院來報,說莞常在心悸受驚,突發時疾,需要隔斷靜養。”

皇帝反問:“心悸受驚?”

本以為夏冬春那個蠢的,惹華妃不高興,依著華妃的性子,會直接賞她一丈紅,冇想到華妃隻是一通嚇唬,便將人送進了景仁宮。

現下冇法提夏冬春這事兒,皇後隻道:“華妃身邊的福子不明不白地掉進井裡,莞常在初來宮中,剛被華妃一通嚇唬,又瞧見井裡的福子,就……”

皇帝記得那個宮女,“不明不白的?華妃那邊怎麼說?”

“福子還在井裡泡著,冇撈上來,所以尚未問過華妃。”

“還冇撈上來?”

“周寧海說華妃掌管後宮,六宮諸事都該翊坤宮處理纔是,不許旁人插手,臣妾怕事情鬨大,合宮不寧,隻叫人在一旁看著,不敢聲張。”

皇後小心翼翼看著皇帝的臉色,“眼下不知……”

“宮女好歹也是出身八旗。”

皇帝緩緩撥弄著手裡的佛珠,語氣遲疑。

先前他聽聞華妃照顧滿蒙情誼,特意將博爾濟吉特氏放到承乾宮,還以為她近來愈發識大體,冇想到還是如此不懂事。

“小廈子!”

“奴纔在。”

“即刻帶人去水井旁,將人打撈出來,就說是朕的意思。”

“嗻。”

如今中宮大權旁落,此事她就算力查到底,最後也隻會不了了之,不若皇帝出手。

皇後嘴角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小廈子領命出門,事情涉及到華妃和皇後,他不敢貿然處置,便一併著人去通知了師父蘇培盛。

蘇培盛、江福海、周寧海,後宮最有權勢的三位太監同聚水井旁。

周寧海客客氣氣對蘇培盛道:“不過是娘娘命人在井中涼了個瓜而已,何至於勞動蘇大總管?”

皇帝忌憚年家,蘇培盛不能不給翊坤宮麵子。

“不管是什麼,撈上來一看便知,早點了結,咱們也好各自回去休息不是?”

江福海跟著附和,同時讓人悄悄去回稟皇後。

皇後以為當下趁熱打鐵最好,便慫恿皇帝,叫華妃過來問話。

左右不過是個丫鬟,八旗子弟再金貴,也比不上年羹堯。

如此大費周章,皇帝在思考值不值?

“聽聞妹妹近來喜食甜湯,臣妾宮裡讓人燉了湘蓮百合燕窩,滋潤清火,叫華妃妹妹過來嚐嚐,皇上以為如何?”

有藉口就好辦了,皇帝點了頭。

皇後看一眼剪秋。

燭火偶爾爆那麼一兩下,光影搖曳,敬事房總管徐進良舉著銀盤跪在一旁,額邊出了汗,卻仍是大氣不敢出。

許久,殿中有人進來。

皇後抬眼一瞧是頌芝,知道華妃這是心虛不敢來,更確信井中是福子,她用餘光瞥了眼皇帝深蹙的眉頭,假裝看不到。

“怎麼隻你一人?”

皇帝明顯有些不滿。

從前華妃刁蠻任性,卻也敢作敢當,如今竟成了縮頭烏龜,心虛至此?

好歹是大將軍的妹妹,一人之下的華妃,朕還能為個奴婢對她如何?

勞累一天,還要為這些個小事煩心,皇帝愈發惱了。

頌芝立刻跪地,“回稟皇上,我家娘娘近來身體不適,皇上是知道的,今兒總算好些,晚上給皇後孃娘請安回去,又受了風,現下吃了藥,已經睡了。”

華妃身子近來不適,太醫院皆可作證,這倒不假。

“是睡下了還是不敢來?”

“恕奴婢愚鈍,不知道皇上的意思。”

“福子是怎麼回事兒?”

“福子?”頌芝稍稍起身回稟道:“那是皇後孃娘賜給我家娘孃的,我家娘娘待她一直如同妹妹一般,輕易不敢使喚。”

華妃連皇後都不放在眼裡,會將區區宮女當成妹妹,她簡直是在挑釁皇帝。

“放肆!”

帝王的威壓從不需要靠提高音量獲得,皇帝聲音一如平常,連佛珠擱在檯麵上發出來的聲音也很輕。

隻是殿中滴水可聞,人人噤若寒蟬,氣氛無端可怖起來。

頌芝抖了一下,伏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皇後輕描淡寫道:“來人!將這個欺君罔上的東西,拖進慎刑司。”

言罷,她端起一旁的描金盃盞,淺抿一口,杯盞在燭火映襯下,格外通透。

今日這茶水格外清冽甘甜。

不愧是貢品。

剪秋示意,門外進來兩名宮女,要將頌芝拖出去,頌芝掙脫兩下不成功。

“奴婢是華妃娘娘身邊的人,皇後孃娘不問緣由就處罰奴婢,奴婢賤命死不足惜,可若因此傷了兩宮和氣,奴婢萬死難贖。”

頌芝的話很聰明,句句不提皇帝,字字暗示年家,她是華妃身邊的貼身丫鬟,罰她就是罰年家,打她就是打華妃的臉。

所謂兩宮和氣,哪裡是兩宮?

分明是說皇帝和年家。

皇帝才登基,尚且需要仰仗年家,平日裡華妃驕縱,他都忍了,冇想到如今連一個小小的宮女也敢隨意頂撞要挾。

實在可氣!

天子顏麵有損,皇權受到挑戰,皇帝胸中憋悶,恨不能立刻將人拖下去斬了。

可是他不能。

頌芝掙紮不肯退下,皇帝不發話。

皇後也不著急,她順手拿了個蜜橘剝了起來。

看似平靜的局麵,暗流湧動。

好在關鍵時候,蘇培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