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女子爭嫁
昌靈君親書聖旨:命九嬪以下之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無有子女者,併入新宮服侍。
有子女者,遣之回家,並選三名宮女追隨。
九嬪有子女者,在長安設府,無有子女者,入長秋宮安享晚年,其家室逢八大節日可入宮請見。
另有聖旨,使四夫人為皇貴妃。
另有聖旨,使皇後為皇太後。
另有聖旨,各地推選民間清白女子入宮服侍。
——《大昌野史之昌靈君》凡新皇登基,必選女子充填後宮。
皇帝駕崩,民間百日內不得婚嫁,百日後,為防被選入宮中,民間爭相嫁娶。
無論貧富皆簡樸婚事,不敢張揚,誤嫁者數不勝數。
巴城夏家千金夏瓊,美麗聰慧,歌舞詩畫無不精通,百家爭相求親。
其中有太守之子,有沾親帶故的富商,有軍中小將,有書生畫師,還有夏家得罪不起的巴城王,一家老少三人,皆派人求親。
夏瓊遂閉門不出,不惹是非。
僅遣府中家丁、丫鬟外出,查訪良配。
話說回到山中,已是秋冬時節。
袁天青種的白菜、辣椒已經收取,西瓜、哈密瓜成熟,因熟的過火,他嚐了幾口便不想吃,將其剖了留種。
並將辣椒、西瓜、哈密瓜各留一隻,不摘取,使其在這山中自由生長。
若彆處出了問題,這裡留了機緣,也算一條退路。
他將種子曬乾,放入瓷器中,分三部分儲存。
一部分踹在懷中,一部分藏在山洞裡,還有一部分放在一個竹箱子裡,和他抄的書等物品存在一起。
這件大事辦成,他才收拾包裹,去巴城找一家客棧過冬。
卻說他到的時候,巴城好幾家結親的。
敲鑼打鼓中,花花轎子人抬人,新郎官騎著高大的駿馬,著人往路邊撒銅錢,好多孩子去搶。
雖說比不上從前熱鬨,但好幾家加起來,亂糟糟的,看起來十分壯觀。
加上他初見此事,更覺有趣。
尤其兩個婚禮相撞的時候,攀比鬥富,一貫一貫地往外撒錢,那熱鬨,平時這本地人都不容易看到。
鬥富不成,還要鬥詩,乃至於鬥武,非得拚出個高下不可。
拚出來之後,輸的就得讓路。
這是一生一世的大事,怎麼能讓?
讓了,以後都抬不起頭來——除非無計可施,迫不得已。
袁天青就看到兩個新郎官打架,把對方的衣服都快扯光了——雖然他覺得此情此景十分惡俗,但他怎麼就看得那麼高興?
高興之餘,還能聽到旁觀者評頭論足:誰誰家的誰誰,所嫁非人……誰誰家的誰誰,男人有種……誰誰家的誰誰,活該遭報應……誰誰家的誰誰,打腫臉充胖子……看了半天,纔去財神客棧。
“老闆,來一間上房。”
“上房一間。”
應答的是夥計,先喊了一聲,而後介紹道,“貴客,我們財神客棧客人多,不得已纔要先付錢,後住店,上房二十文一日。”
袁天青扔出一兩銀子,“用完再找吾。”
有錢,花得很闊氣嘛!
“上房兩個月。”
夥計又喊一聲。
算起來,一兩銀子隻夠住50天的,兩個月即使算陰曆,起碼58天。
這麼住倒是便宜了幾天。
進了那上房,地方挺大,但是擺設卻顯簡陋,比電視裡演的上房可差多了。
屏風和牆上的畫作倒是有趣,但那床硬邦邦的,冇有舒服的桌椅,冇有自來水,上廁所還得去外麵公共廁所,倒是有個夜壺,不過有點沖鼻。
這就是古代中等人的日子。
往底層去,彆說這種店,就連下等房也住不起——那樣的人,要不是萬不得已,根本不敢離開家。
待在家,守著一畝三分地固然辛苦,但至少能活下去。
萬一出去了,很可能餓死街頭,甚至全家都餓死——他們也冇有盼頭。
就像這間上房,袁天青看不上,他們卻想都不敢想,畢竟二十文錢足以買六七鬥糧食,夠一家人過一個月的。
袁天青當然不滿足於此。
隻是想過點舒坦日子,卻還得向上走。
將抄錄的書冊放好,休息片刻,他帶了些錢出去。
山中數月,他想吃點正常人吃的東西。
羊肉,加一碗羊肉湯,足矣!
吃著,聽幾個書生高談闊論。
似乎事關一個對子,還有錢可拿。
袁天青覺得奇怪,便問:“夥計,那邊聊什麼呢?”
夥計稟告說:“回客官,也冇啥,就是小店的主家為回饋顧客,做了個小遊戲。
主家出了兩副對聯,每對出一副,便有十兩銀子可拿。”
隻要對出一副對聯,就能領到十兩銀子,還真大方呢!
袁天青笑說:“拿來我瞧瞧?”
夥計將手伸進袖口,取出一張紙。
上麵有一副對聯,寫著:“有月即登台,無論春夏秋冬。”
袁天青問:“就隻有一副?”
夥計說:“客官對出來這副,小的再給您取下一副。”
袁天青眯眼一笑,問:“有紙筆嗎?”
夥計跑去前台取來,說:“客官您忙著,寫好了叫我。”
袁天青沾了墨邊寫邊說,“夥計,你還是把第二副對聯給我拿來吧。”
正在那夥計疑惑時,唰唰唰,他寫出了一副下聯:“是風皆入座,不分南北東西。”
夥計瞅了兩眼,卻因不識字看不懂,隻比對了下字數,發現一樣。
隨即收了去交給老闆,說:“那裡有個人,盞茶功夫就寫出下聯。”
老闆識字,輕聲唸了一遍,卻因讀書不多,不解其中深意。
他說:“格式冇錯,將第二幅給他。
還要記下他的名字和住址,若此對合適,還要把錢送過去呢。”
夥計應了聲是,取第二聯交給袁天青,“公子,您要的對子。”
袁天青一瞧,那挺有詩意:“北鬥七星,水底連天十四點。”
他默讀兩遍,當即寫出下聯,“南樓孤雁,月中帶影一雙飛。”
遞給夥計,他問:“你主家是誰?”
夥計將下聯接了過去,比對了字數,笑說:“回公子,主家叮囑過不能多說。
但還請公子留下姓名住處,待主家檢查過您的對子,隻要工整,必有銀子奉上。
若是對的好,我們主家還會遞下帖子,請您登門拜訪呢。
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袁天青左右瞧瞧,那老闆是個粗臉漢子,夥計也糊裡糊塗,料想這店中之人鑒定不出對聯好壞。
恍然笑道:“原來如此,那我便留個姓名住址。”
二十兩銀子呢,可不是小數目。
有點複雜的程式也是應當。
此事隻是意外,並不在他的計劃中。
事實上他還冇有清晰的計劃。
誠然,他有好些手段,但他卻冇有大方向——人在紅塵,所追求者無非名利。
但這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舊時代。
他能賺很多錢,富如沈萬三,某個當官的說句話,把你家都抄了;若是當官,那是個什麼係統啊?
溜鬚拍馬,狼狽為奸,就算爬到頂了,還得看皇上臉色。
憋屈;若是不鳥他們,追求才子佳人的愛情?
更離譜了,有權力的人一句話,就把你的女人搶了;當隱士,太過無趣;當俠客,刀口舔血,又太委屈了自己;當士兵,為何而戰?
……如此等等,都不甚妥當。
要不就做個狂生?
像李白那樣。
可惜,他又不甚喜歡酒水!
閒逛半晌,儘攬城中景色,他飄然世外,卻還不是個古人。
他的心裡已有一些狂意,像遊戲人生一般,選擇著自己的路線……卻說他留下兩幅下聯,離開了飯館,那下聯被老闆差人緊趕緊送去夏家宅院。
因家丁和丫鬟都已外出,院子裡空落落的,夥計把下聯送到,還是管家親自接進去的。
管家是能讀寫之人,對詩文也有點研究,一看之下即震驚不已,問夥計一些細節,趕忙把這下聯送到夏瓊的房中。
那房中連個丫鬟都冇留,夏瓊自己去開門。
“什麼事兒?”
夏瓊憂鬱地問。
“回小姐,您的對聯被才子對上了。”
夏瓊一歎,再問:“哪一副?”
“您看,兩副都被對上了,同一個人對上的。
我問過了,那人不住巴城,是個路過此地的書生,就住在財神客棧。
聽夥計說,此人厲害的很,看過上聯,隻需片刻,便把那下聯寫好了。
小姐,您看這對聯,對得可還好?”
夏瓊又一歎,將兩頁紙拿過去,一眼掃過去,已然驚訝。
她讀了一遍又一遍,好似魔怔。
“有月即登台,無論春夏秋冬。
是風皆入座,不分南北東西。”
這一聯,字字句句都工整不說,意境上還不差上聯半分。
能對出如此巧妙的下聯,其才華、風度、心胸應當都不差,至少不弱於她。
“北鬥七星,水底連天十四點。
南樓孤雁,月中帶影一雙飛。”
這一聯就更妙了,最妙的是她寫了夜色中水上之景,下聯也用水上之景相對。
倒像是她的北鬥七星,與那南樓孤雁相互應和。
“月中帶影一雙飛。”
這七個字情意綿綿,有比翼之意。
冇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管家問:“小姐,您看對得怎樣?”
夏瓊手一顫,說:“自然是好極了。
不過你說此人隻片刻就寫出下聯?”
管家說:“是,此人才思敏捷。”
夏瓊搖頭,猜度道:“世間哪有這等人?
我這上聯傳出去也有段時間,外麵的才子都在討論,想必此人也知曉。
他這兩個下聯極其工整,若說苦思冥想所得我還信,片刻就寫出下聯,狀元郎也不行。
定是他先前作好了,故作不知地寫出來。
他定知道這個時候,天下女子都想些什麼,想故作神秘,引我去見他呢!”
管家一聽,此言甚有道理,問:“小姐,那該如何處置?”
夏瓊說:“我不見他。
你去請他三日後去曲水庭宴,再對一聯,我才見他。”
管家說道:“如此,我便走一趟。”
財神客棧,逛了許久的袁天青帶著寒氣而來,管家已等候多時。
一進門,關鍵看了他一眼,根據客棧老闆的描述,大概認出來了,試探性的問:“袁公子?”
袁天青說:“是我,你是何人?”
管家取出二十兩銀子說:“給你送銀子的。
我家小姐說了,你的對子極好,故而請你三日後去曲水庭宴。
還請公子早做準備。”
袁天青眉頭一緊,說:“不去。
當初說好了,對對子拿錢,冇說赴宴。”
管家麵色凝滯,說:“公子,我家小姐特意請你。”
袁天青搖頭,“我跟你家小姐隻有銀子的緣分。
咱們一個交了下聯,一個交了銀子,這緣分就到此為止。
我跟你家小姐也不認識,路過此地,我也冇打算在這待多久。
咱們一個向東,一個向西,一個打狗,一個攆雞,就此彆過。”
管家為難,道:“公子,曲水庭宴不止有你參加,還有彆人。
到了那裡也要作詩,作的好還有獎勵。
公子,那獎勵可不止十兩?”
袁天青疑問,“那有多少?”
管家自作主張說:“至少二十兩。”
“一句二十兩,還是多句?”
“當然是一句至少二十兩。”
“嗯——”袁天青猶豫片刻,他覺得這裡麵有點奇怪,但又想,二十兩畢竟不是個小數目,多搞幾下,身家可就豐厚了,便說,“既如此,那我便去走一遭。
不過咱先說好,咱們隻結錢的緣分,此緣一了,我立馬就走。”
管家說:“好,到時候必定恭送。”
得此訊息,管家回去稟告。
那一番說道,絲毫冇有添油加醋,卻讓夏瓊頻頻皺眉。
待聽完,夏瓊恍然道:“這話有些耳熟。”
仔細一想,卻了無影蹤。
管家疑惑地問:“小姐說什麼?”
夏瓊搖搖頭說:“冇什麼,隻是在想這些臭男人。
他們分明是來貪圖我的財與色,又要落井下石。
知道我冇有法子,必須得選一人,否則便要受另一種苦,便趁此機會,要挾我聽從於他。
此人才華極好,卻心思不良。
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還是得從他們中挑選那麼一個,他若把彆人比了去,不是他,也是他了。”
管家思索道:“小姐,我看那人隻是有些狂妄,並不像存心不良。”
夏瓊輕歎一聲,邊琢磨邊解釋,說:“他已有才華。
若真有意,隻需入門拜訪,我還能不從他?
卻在背後搞那些無聊動作,逼我一個小女子向他妥協,還不叫存心不良?”
角度在她,這麼想並無錯誤。
但是那袁天青卻絕冇有這些想法。
他又在巴城轉了一天,便把曲水庭宴忘了個七七八八,隻想道:“無論以後作何打算,我都可以先賺些錢財。
若是勢頭不對,大不了我捲了財貨一走了之。
他們能拿住我的家業,還能拿住我的人?
待有了錢,彆的事也方便。
到時候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最不濟還能買凶殺人,或者聚集一些鄉勇占山為王呐!”
此一想法甚好,他頗為得意。
“天冷了,就從手套入手。”
又過一日,他租了一間民房,100文一日,預付一個月的租金;再去市場,貨比三家——買了60張羊皮,花費15兩銀子。
又買了10匹絲布,3匹綢子,花費了27兩銀子。
買了些做工的工具,花費800文。
雇了馬車拉貨,花費20文。
天氣漸冷,已經確定了要做手套。
於是他雇會做衣服的女工10人。
女工價錢倒是不貴,不過特費事。
因為那些良家女子根本不出來做工。
他招工的告示掛了半天,不光冇人來應,竟然還惹來官差,說他勾搭良家婦女,壞了風俗。
他差點又被抓進衙門裡去。
好說歹說,使了一貫錢才脫身。
之後他先找了工頭,付了錢,第二天,才把那些女工聚在一起。
但她們不會常住院子裡。
等他跟她們講了要做什麼,又該怎麼做,她們便拿了羊皮和絲綢回家去做。
至於工錢,則按做成的手套來算。
羊皮手套費力氣,絲綢手套簡單但需要巧工,一雙都支付3文錢工錢。
收貨的時候還會檢查,做得好繼續,做不好的就被辭退。
且要求一隻羊皮至少要做6雙手套;一匹絲綢至少做出40雙手套。
至於多出來的材料,算給她們一點利好。
一開始隻能這麼乾,因為最省事。
建起來之後,再想彆的主意。
租的房子冇用,錢花了個七七八八。
東西冇出來之前,還得另外賺錢。
“上次那人說的是三天之後,也就是明天,位置就是在那曲水庭宴。
曲水庭宴,那是哪兒?
壞了,上回光顧著回絕,忘了問是哪兒。”
不過他又想,“這種事大家應該都知道的吧,尤其那些喜歡看熱鬨的傢夥。
回去問問。”
回到財神客棧,已是晚上,老闆已經睡眼惺忪,耷拉在櫃檯上。
袁天青敲了敲櫃檯,驚醒老闆,問道:“不好意思,我有個問題必須得問。”
老闆挺和氣地說:“客官請講。”
袁天青說:“前幾天有人請我去那曲水庭宴,不知它在哪?”
老闆迷糊地說:“又是書生的那些事。
老夫不關心世事久矣。
不過,你說的那曲水庭宴,倒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個特點。
所謂曲水,就是彎曲的水,凡在彎曲之水處辦的宴會,便是曲水宴,而那裡若有個庭院,便是曲水庭宴。”
袁天青噢了一聲,“那就是說,我還得去問他在哪辦?”
老闆笑說:“那可不,一問即知。”
袁天青暗自感慨,這下麻煩了,他至今不知那人是誰。
這事就不太好辦了,要是找不到地方,賺不到明天那個錢,他的手套生意也不太好起步。
但此事隻是麻煩,並不能難倒他。
他想了個主意,“先睡覺,明天一早去飯館,必能問出訊息來!”
如此一想,他回房酣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