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當作人傑

回到住處,劉病己小心翼翼的從牆角搬出一隻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箱子,打開箱子,裡麵滿滿全是絹帛。

絹帛上麵密密麻麻的都是小蝌蚪……後世的劉病己可是材料學高材生,穿越過來幾年,他最大的成果全都在這隻箱子裡麵!

這裡麵記載的全都是如今這個時代冇有的知識,彆說現在就算是過個一兩千年,到了後世的二十世紀,這裡麵有的知識拿出來都足以震撼整個世界!

再好的記性也不如爛筆頭,時間長了什麼都能忘了,就好像畢業二十年的大學生去做高中題目一樣會懵逼,所以他用了最笨的也是最好的辦法。

所有內容都用拚音記載,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以外冇有任何人能夠看懂,自然也不用擔心會泄密。

現在他需要做的隻有等,等十幾年後漢昭帝駕崩,等霍光廢了劉賀,再等霍光把他扶上大漢皇位。

到了那個時候纔是發揮這些知識終極價值的時候!

屋門輕響,劉病己連忙收起箱子打開屋門,見是張賀,連忙躬身施禮道:“病己見過掖庭令。”

張賀,武帝朝酷吏張湯之子,受巫蠱之禍牽連被施以腐刑,其兄乃大漢重臣尚書令張安世,身受腐刑卻因深得武帝信重,故而出任掖庭令,乃是劉病己最感激的人之一。

在張賀的身後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和劉病己差不多大的孩童。

男孩叫張彭祖是張安世之子,也就是張賀的侄子,劉病己在掖庭的玩伴之一,此時正朝劉病己擠眉弄眼。

女孩名叫張蘭蘭,張賀之女,梳著個羊角辮,看劉病己的眼神滿是依戀。

對於孤兒劉病己而言,張賀亦父亦母,如嚴父一般不近人情,卻又如母親一般細膩。

隨意回答了幾句張賀的問話,劉病己亦問道:“聽說今天陛下大婚,皇後隻有六歲?”

張賀眉頭微皺,顯得有些不悅:“皇家的事,不知道比少知道的好,我且問你,近日你讀《離騷》讀的怎麼樣了?”

劉病己不假思索背道:“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

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鹹之所。”

畢竟是選修漢語言文學的高材生,這首《離騷》對於劉病己而言熟的很……但是在張賀看來那是另外一回事,**歲的男孩,能將這麼一首晦澀長詩背的這般滾瓜爛熟,除了用天縱之纔來形容也冇彆的了。

可惜若非巫蠱之禍,這孩子此生定會封王,甚至那皇位都未必冇有機會坐上去,隻可憐此子雖是皇族卻命運多舛。

這麼一想,張賀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劉病己悲慘的身世……那是一段充滿血色的歲月。

武帝晚年,多疑暴戾,幾乎懷疑身邊所有人都想要害他,而就在那個時候,一個心狠手辣又善於察言觀色的人走到了武帝的麵前。

這個人就是江充!

江充,趙國邯鄲人,為取悅趙王將自己美貌如花的妹妹嫁給了趙太子劉丹,隨後為了走進權力中樞,悍然向武帝舉報自己妹夫,趙丹因此而獲罪,江充則憑此功成為武帝眼前的紅人。

得到武帝寵信的江充利用繡衣使者的身份懲辦在禦用馳道行走的館陶長公主而名聲大震,還落下一個不徇私情,鐵麵無私的大好名聲。

隨後膨脹的江充再次抓住太子劉據的小辮子在武帝麵前告狀,從此與太子交惡。

這分明就是在找死!

要知道朝野共知武帝命不久矣,一旦武帝駕崩,太子繼位,江充必死無疑。

為了自保,也為了日後的榮華富貴,江充必須弄死太子,於是不斷進讒言,說武帝身體每況愈下是因為有人用巫術詛咒,於是武帝下令徹查,巫蠱之禍徹底爆發。

這斷血色歲月當中鉤弋夫人、丞相劉屈髦,貳師將軍李廣利一起參與了這場謀算太子的行動當中,等到武帝幡然醒悟,追悔莫及之時……於是江充冇誅三族,劉屈髦、李廣利被族誅,臨死之前還以主少國疑為名賜死了鉤弋夫人。

巫蠱之禍徹底結束,執掌後宮長達三十八年之久的衛皇後自儘,太子一脈幾乎死絕,太子本人也在被圍困之時絕望自儘,最後隻留下身在長安的史皇孫劉進和妻子王須翁,再加上繈褓之中的劉病己,一家三口下獄,冇多久,史皇孫和王須翁遇害,獨留下劉病己一人。

可憐皇家貴胄,羈押郡邸獄長達五年之久,若非廷尉監邴吉周旋保護,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天可憐見,若非武帝輪台罪己並大赦天下,這皇孫怕是要在牢獄之中度過一輩子,若非武帝幡然醒悟,得知太子一脈尚存一嗣,劉病己此生都未必有恢複皇族身份的機會。

劉病己被張彭祖拉著出去蹴鞠,張蘭蘭如跟屁蟲一樣跟了出去,獨留陷入回憶當中的張賀一人在屋子裡麵感懷歲月。

“病己哥哥,你會油鍋裡麵撈錢,還會彆的嗎?”

離開了老爹,張蘭蘭活潑的天性徹底釋放,拉住劉病己的袖子就開始問。

“你煩不煩。”

張彭祖瞪了妹妹一眼道:“我們還要踢球呐。”

張蘭蘭嘴一扁,委屈的就要哭。

“你不但是跟屁蟲還是鼻涕蟲。”

張彭祖鬱悶。

劉病己嗬嗬著拍了拍張蘭蘭腦袋道:“病己哥哥會的本事可多了,上天能攬星月,下海能擒蛟龍,等哥哥有空一準給你摘顆星星下來,給蘭蘭妹妹當鍊墜子。”

“真的?”

張蘭蘭雙眼都在冒星星。

“當然是假的。”

張彭祖冇好氣的說道:“吹牛都聽不出來,你是不是傻?”

張蘭蘭嘴又一扁,張彭祖當場繳械投降……“病己哥哥可厲害了,人家球踢的比你好多了,還會背《詩經》還會背《離騷》,你就會背幾句。”

張彭祖被妹妹戳到痛腳,齜牙咧嘴的毫無辦法,要是把這位祖宗給惹哭了,他爹和叔一定跟他玩混合雙打……見哥哥吃癟,張蘭蘭興趣也上來了,再問道:“病己哥哥長大了想做什麼呢?

是想成為留侯那樣的智者,還是冠軍侯那樣縱橫草原的大英雄呢?”

留侯張子房,冠軍侯霍去病,小丫頭也算看得起他,劉病己哭笑不得……不過張蘭蘭的肯定還是讓劉病己胸中生出一股豪氣,脫口說道:“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此乃生平之誌哉!”

“好!”

一聲大讚從身後傳出,張賀滿臉嚴肅道:“好一個‘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大丈夫頂天立地,不怕誌向大,就怕冇誌向,病己有此等豪氣,來日出人頭地,不在話下。”

說完這話,張賀似有似無的瞥了一眼張彭祖,後者頓時脖子一縮。

“是時候替你們找一位大儒為師了。”

張賀感歎了一句,他發現自己繼續教劉病己,恐怕會耽誤了人家的前程,這麼一想便匆匆離去。

張賀很快便找到了邴吉,要說這世上對劉病己最上心的人估計隻有三個,他、邴吉和劉病己的外祖母,不過劉病己外祖母遠在山東,自是可以忽略不提。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邴吉讚歎:“其誌不小啊,掖庭令要為其選師,不知可有人選?”

張賀搖頭,不是冇有人選,而是這一路上他想到的儒者,都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被自己否決了。

邴吉笑道:“東海大儒澓中翁如何”張賀蹙眉道:“澓中翁乃當世大儒,詩書、諸子、六經,皆有獨到見解,隻不過多有奇談怪論……”邴吉頷首道:“無妨,澓中翁才華橫溢,學識出眾,些許怪談,不足為慮。”

見邴吉篤定,張賀自然也冇什麼意見,於是二人敲定讓劉病己、張彭祖兩人拜澓中翁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