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一彆大明海天遠、紅塵行遍、今又少年
大明,萬曆三十五年。
眼前的黑暗慢慢亮了起來,就像從深深的水底向水麵漂浮。
猛然甦醒,沈淵睜開雙眼的一刹那,無數記憶潮水般湧進了意識中。
“頭好疼……怎回事?
這個記憶是明朝的古人,我穿越了?”
沈淵從床上坐起來,揭開帳子朝外看去。
青磚幔地、梁柱宛然,屋裡是一堂明式傢俱。
自己手上的皮膚帶著年輕的光澤,手指白皙而修長。
長長的頭髮披散著,上麵還綁著一圈紗布,怪不得頭這麼疼!
“死後重生……有意思!”
沈淵梳理著剛剛獲得的記憶,慢慢站起來走到了門口。
……院子裡陽光燦爛,初夏的天氣熱浪襲人,有人在院子裡大聲爭執。
誰也冇注意到門口的碧紗簾後,站著一個人!
前世的沈淵生於現代功勳之家,官場縱橫的本事是他家學淵源。
他少年參軍,在南疆立過戰功。
後來重新上學主修曆史,年紀輕輕就成了大學曆史教授。
一個人若能以史為鑒,自然目光清晰,料事深遠。
後來他中年辭職經商,看人眼力極準、投資下手極狠,十年間創下了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然後在一次為災區捐款的活動中,舞台忽然坍塌……之後一睜眼,沈淵就到了大明朝。
從他的經曆不難看出,沈淵這傢夥喜歡挑戰新的領域。
可是他前生那麼多年不斷超越自己,能引起他興趣的事已經不多了。
如今他來到了大明朝,還成了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這個全新的開始讓他心中躍躍欲試,那種久未爆發的興奮感,似乎又回來了。
……院子裡的樹蔭下,有一個眉目端正的中年婦人,正氣得臉色鐵青。
旁邊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妙齡少女,也是羞憤得滿臉通紅。
根據沈淵的記憶,這兩個人正是他的娘和妹妹。
此外還有一個猥瑣的中年矮胖子和一個瘌痢頭青年,正用不陰不陽的語氣,一句句步步相逼。
沈淵回想了一下,隨即在古人沈淵的記憶裡,找到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裡是揚州城,他老爹沈玉亭是城裡江都縣的縣丞。
就在昨天,沈玉亭忽然因為犯了案,被縣官大人派衙役抓走了。
院子裡這倆人,就是沈家的管家李良和他的兒子李大春。
多年來李良一直是沈家的仆人,後來沈玉亭還給李良討了一房媳婦,生了李大春,現在他是沈家的管家。
怎麼主仆之間說話還能嗆起來?
沈淵好奇之下,又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李良一改平時彎腰低頭的諂媚姿態,反而腆胸疊肚地站在院子當中,向沈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雖然老爺攤上了官司,可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我兒子大春和小姐年紀相當,又是從小青梅竹馬,夫人還是成全了他們的好!”
“胡說八道,誰跟他青梅竹馬?”
這時的沈瀾姑娘又羞又氣,一張嬌豔的小臉兒漲得通紅。
她的小手一邊死死抓著母親的胳膊,眼淚一邊在眼圈兒裡打轉。
而那個家奴之子李大春,卻正在用淫邪的目光看著沈瀾姑娘。
幾道油汗從他的瘌痢頭上淌下來,在粗黑的脖子上亮晶晶的沁了一圈兒。
見到眼前的情形,沈淵心道:家奴居然要娶小姐,這倆傢夥膽子不小啊?
這時李大春的眼裡,一股淫邪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燒。
看來他是等不及要把自家小姐當場撲倒,任他為所欲為了。
而他爹李良心裡卻正暗自得意地想道:“兒子你既然喜歡大小姐,那爹就幫你把她娶回家,任憑你如何耍弄!”
“反正如今我有他們家致命的把柄在手,不愁這一家人不就範!”
……這時的沈夫人也氣得渾身直抖,她剋製著自己的憤怒道:“李良你今天怎麼了?
這種糊塗話你也說得出口?”
“老爺雖然攤上了官司,但吉人自有天相。
我沈家的姑娘你也敢惦記?
你是瘋了不成?”
“你才瘋了呢!”
這時的李良絲毫不顧上下尊卑,居然開口就把話懟了回去。
他那雙三角眼裡,霎時就放出了兩道凶光!
“夫人還知道老爺攤上了官司?
你知道沈玉亭犯得是什麼罪嗎?”
“啊?
我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
沈夫人聞言大驚,就連沈瀾姑娘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我?
嘿嘿!
你瞧這是什麼?”
就見李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冊子,臉上帶著得意之色晃了晃道:“那天沈玉亭被抓時,你們娘倆光顧著哭了,家裡那個少爺秧子還暈著。”
“當時沈玉亭假意和衙役推搡,趁人不備把這東西塞進我懷裡,還用眼神示意我,讓我一定要保管好!”
“當時我就知道,這冊子一定非常要緊。
然後我一翻這冊子就明白了……沈玉亭他犯得是死罪!”
“隻有這個冊子才能證明他的清白,現在這玩意兒在我手裡,你們全家的性命就在我李良的手裡!”
“跟你要個閨女你還唧唧歪歪的,我還冇跟你說咱們倆的事呢!”
“什麼?”
聽見這話,沈夫人看著李良手裡的冊子,氣得眼睛都紅了!
“李良!
你當年是個快凍死的乞丐,老爺把你救回來還給你娶妻生子,讓你當了管家。
在我家遭難的當口,你居然用這冊子來脅迫我沈家?
你還是人不是人?”
“我不是人?”
李良遭了一陣痛罵,卻冇有露出絲毫慚愧的神情,反而洋洋得意地說道:“現在隻要我把冊子一燒,你們就是家破人亡!”
“夫人還冇過四十,正是最有韻味的年紀……嘿嘿!
不如索性從了我李良。
小姐和我家大春兒也是天生的一對兒。”
“這些年我在城外接了幾畝地,城裡還有個油鹽鋪子,保證你母女倆有吃有穿。”
“等你和小姐雙雙嫁了我們爺倆,我再把這冊子交給你們家那個浪蕩無用的兒子沈淵,讓他去給沈玉亭打官司。
不過看他那死樣,估計也打不贏……”“總之以後,我李良可就是人上人了!
哈哈哈!”
“你!”
聽到這裡沈夫人氣得渾身直抖!
可是她被這惡人拿住了把柄,一時間驚慌無計,又哪裡想得出辦法?
……聽到這裡,沈淵暗自皺皺了皺眉。
眼前李良李大春這兩塊料隻是麻煩之一,沈淵思考問題的時候,從來就不會隻看錶麵。
沈家真正的危險還在後麵,從今天李良喪心病狂的表現就知道,他老爹沈玉亭的情況已經是萬分危急!
看來這件官司不小,老爹也很難脫困。
要是他被問了罪,這個家就完了!
沈淵看了看自己的家,房舍宅院也不怎麼豪華,也冇見什麼家丁護院。
照著明朝縣丞的收入標準,自己的老爹顯然不是個善於撈錢的主兒。
可在古代一旦攤上了官司,就算是殷富之家都可能傾家蕩產。
如此說來,要是他老爹罪名一旦坐實,沈家怕是要麵臨滅頂之災!
“我那個爹,到底犯了什麼案子啊?”
沈淵在記憶裡搜尋了一下,皺著眉搖了搖頭……頭疼。
根據他的記憶,這個大明朝的沈淵就是個浪蕩公子,難怪連李良這樣的下人都看不起他。
平裡鬥蛐蛐兒、玩賭局、逛青樓是他的三大愛好。
此外起鬨打架、看小畫本、勾引婦人、浪蕩閒逛更是行家裡手。
就在前天,他不知被哪個良家婦人的丈夫拍了黑磚,然後一直昏迷到現在。
昨天老爹被抓他完全不知情,所以記憶裡也冇有當時的情況。
沈淵心裡想了想,因為他是獨生子,所以這大明朝的父母從來都捨不得用棍棒管教他。
現在回想起來,腦海裡一幕幕,居然全都是關於父母溫暖的記憶……“算了,先把那個便宜老爹救出來!”
在這一瞬間,沈淵已經打定了主意。
看來那個冊子是案子的關鍵,現在先把那個冊子拿回來,解決了這倆白眼狼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