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其他皇帝治下做官尚可享受榮華,而在明太祖手下為官,無異於自尋死路。

能平平安安保住腦袋直至晚年,實屬不易。

班頭介紹完畢便先行離開,留下朱政與枷鎖加身的知府大人麵麵相覷,沉默無言。

最終,知府大人打破僵局。

“你可是剛中秀才的青年才俊?”

“家中並無其他功名在身之人吧?”

朱政點頭確認。

“正如大人所言,晚生今年剛中秀才,家中獨子讀書。”

聽聞此言,堂上知府竟放聲大笑,肩頭枷鎖甚至滑落至桌麵。

那並非沉重鐵枷,僅是一個輕便的木質警示枷。

“哈哈……”

“你這魯莽樣子,倒的確像初涉官場之人。”

“不過我偏偏喜歡你這樣懵懂無知之輩,官場可是一片渾水啊!”

“看來你這愣頭青並未查過我是何許人也?”

“本官姓李,名虎。喚我老李或李大人皆可。”

“李虎?”

朱政遍搜記憶,卻未能找到與此人相關的絲毫資訊。

但他態度隨和,毫無官架子,給朱政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晚生朱政,拜見李大人!”

李虎再次大笑。

“錯了,錯了!在本官麵前,你應該自稱學生,而非晚生。”

“是我失禮,鬨出笑話了麼?”

朱政有些不安地搓著手。

李虎瞧見朱政的小動作,笑聲更甚。

“未曾涉足官場之人果然有趣。”

“你今日鬨出的笑話可不少啊!”

“日後你若考中舉人進士,今日之事定會被天下飽學之士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

朱政看著笑得停不下來的李虎,臉上尷尬之色愈濃。

本想簡單報個官,竟鬨出笑話,真是丟人!

李虎笑了一陣,才逐漸平息。

“朱政小友,可知今日你都出了哪些洋相?”

朱政下意識搖頭。

想他穿越前乃根正苗紅的三好少年,穿越後身邊儘是淳樸鄉民,哪有機會學到這些繁文縟節。

若是早知如此,也不至於如此尷尬!

他對大明曆史的認知,全賴隨機倉庫掉落的《明史》,否則僅憑從前從電視劇裡獲取的一鱗半爪,恐怕早就因言辭大逆不道而被砍頭了。

“學生愚昧,還請李大人指教。”

李虎敲擊著桌麵,徐徐道來。

“其一,敲冤鼓並非隨意之舉。”

“其二,拜會知府需提前備好拜帖,註明何時經學及主考官姓名。”

“其三,呈報冤案需預先撰寫狀紙。”

“不過,新晉秀才往往尚不能獨自撰寫狀紙,通常需要請主考官代筆。”

“狀紙!這個我備好了!”

總算有一項自己準備充分,朱政急忙呈上早已備好的狀紙。

“李大人!”

“這是我親筆書寫的狀紙,所報之事均詳細記載其上!”

“哦?”

李虎語調微頓,驚訝地看向朱政。

“狀紙竟是你自己所寫?”

狀紙不同於八股文,它有嚴格格式,書寫者須深諳大明律例,熟知其中術語方能成文。

李虎很難相信,一位剛中秀才的少年竟能寫出狀紙。

然而當他接過朱政遞來的狀紙,不禁目光一震。

朱政的狀紙條理分明,引用律法無一差錯,所引案例亦極為恰當。

這份狀紙言簡意賅,毫無冗餘,即便是閱曆豐富的老吏也未必能超越。

加之全文采用工整秀麗的館閣體,字跡如行雲流水般賞心悅目。

李虎閱畢狀紙,驚異地看向朱政。

“朱政小友,這狀紙確是你獨立思考後撰寫的?”

朱政穿越前已通過法考。

雖現代法律與古代差異甚大,但此類訴狀的基本格式和模板仍一脈相承。

他所要注意的,不過是運用這個時代特有的語法和詞彙而已。

“精彩,精彩!”

“這份狀紙寫得真精彩!”

“朱政小友,是否有意在我衙門擔任文書之職?”

“放心,此職不影響你日後應考,也不算正式官吏,僅作為我的助手處理一些簡易公文。”

朱政滿臉愕然,表情未曾消退。

在現代社會,這個職務相當於首都市委書記的秘書長,屬於高級管理崗位。

他本是來報案,怎料天上掉餡餅?

朱政輕聲詢問:“這樣的職務,真的不算官職嗎?”李虎見他滿臉狐疑,笑嗬嗬迴應:“當然不算!想走的時候,隻要知會我一聲,冇人敢阻攔你!”

“原來如此!”朱政釋然,“那容我幾日時間考慮一下。”

李虎爽快答應:“冇問題!”

他的目光落在桌角那個形同虛設的枷鎖上,說道:“儘管這枷鎖隻是擺設,但我的戴罪之身卻是實情,你有所顧慮,我能理解。”

朱政並非因那枷鎖而猶豫,而是對李虎這樣的官吏犯何罪感到好奇。

“李大人,我有個問題,不知該不該問。”

李虎朗聲笑道:“無非是想知道我是如何戴上這枷鎖的吧?”

朱政略顯尷尬地點點頭,李虎撫著枷鎖苦笑:“貪汙罪。

我曾貪汙過十兩銀子,理論上應當貶為庶民。”

“理論上?”朱政聽出端倪,“原來李大人是在自編自導一齣戲,隻是未曾料到皇上不按常理出牌。”

“小友說得冇錯,隻可惜,我這齣戲算是演砸了。”李虎自嘲一笑,兩人相視而笑,心照不宣。

此刻,朱政愈發堅信李虎是個清廉的好官,為他做文書不失為明智之選。

既能借其庇廕,助益自家生意,又不影響他未來的仕途規劃,且李虎的為人深得他心。

李虎徑直帶朱政來到大堂側椅坐下,展開他遞上的狀紙。

“朱賢侄,你這狀紙條理分明,卻缺了關鍵證據。”

“例如蔡季成從何處購得毒藥,是否有購買憑證,或者藥店的證詞。”

“這些我都有!”朱政自信回答,隨即從袖中取出一份藥店老闆的證詞,上麵既有保人、證人的簽字畫押,其嚴謹程度比起衙門檔案有過之而無不及。

“哎?”李虎略感驚訝,“賢侄,這份文書是半年前簽署的,為何拖到現在纔來報案?”

朱政一時語塞,還未想好藉口,李虎已幫他找了一個。

“我明白了!半年前方大人還在任,你對他不放心!”

朱政嘴角微抽,雖不認同,但也冇有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