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員外陪著笑說:“大老爺,是這樣的,我正準備給我爹遷墳,剛開墳把棺材取出來,這老道瘋瘋癲癲地跑過來說棺材裡麵的骨頭根本不是我爹的,弄錯了。說我爹和埋在旁邊的我二叔的骨骸弄混了。我要遷走的其實是我二叔的骨骸。還把我父親棺材給掀翻了,裡麵骨頭撒了一地。我這才讓仆從抓他到衙門來理論。這臭老道損毀我父親的屍骨,阻攔我遷墳,請縣尉大老爺替我做主,狠狠治他的罪。”

卓然點點,走到那邋遢老道麵前,皺眉瞧著他,問道:“你這道人當真惹是生非,你就不能好端端的念你的經修你的道嗎?人家遷墳關你什麼事?去搗什麼亂?”

老道整了整破衣爛衫的道袍,對卓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說道:“我幫他們算過,這墳裡的屍骨不是他父親的,旁邊他二叔墳裡頭的纔是。他偏不信,我就掀翻他棺材,他就會抓我來衙門找你治我的罪,你是個明白人,你會作出公斷的。”

卓然愣了:“你要我給你公斷處置,直接來衙門告官就行了,也不用掀翻人家棺材啊。搞什麼名堂!”

“好好說他們不聽嘛。”邋遢老道嘿嘿笑著,指著員外道:“你爹和你二叔是不是同時意外死的?找到屍骨時已經弄不清誰是誰的了。是也不是?”

員外很是驚訝,忍不住點頭道:“是啊,可是這件事你怎麼知道?”

卓然更是驚訝,狐疑地瞧了老道一眼,問那員外道:“究竟怎麼回事?”

員外說:“回稟老爺,是這樣的,我爹跟我二叔都是長途販運做生意的商人。那年他們帶著夥計挑著貨物長途販運,路上遇到劫匪,夥計都跑了,他們兩個被劫匪殺掉,屍骨扔到了亂石灘。幾個月後,官兵把劫匪都剿滅之後,我們這纔敢上山去尋找屍骨。找到時,我爹和我二叔都已經爛得隻剩白骨了。衣服也被野獸啃咬得不成樣子,我們是根據殘留的衣服來估計哪一具是我爹哪一具是我二叔,把屍骨撿回來安葬的。”

說到這,員外瞧著老道說:“你說我們弄錯了,有什麼依據呢?如果真的拿出依據來證明弄錯了,我不僅不會請求衙門治你的罪,甚至還會重重謝你,不過你得說個道理出來。”

邋遢老道咧嘴一笑:“很簡單,滴血認親。”

卓然皺了皺眉。雖說古代有滴血認親的做法,包括宋慈《洗冤錄》裡都有記載,但在受現代法醫教育的卓然看來,是冇有什麼科學依據的。冇想到這老道依據的是這個顯然冇有科學依據的方法。

老道似乎知道卓然不相信,神秘地對卓然道:“我的滴血認親跟彆人的不一樣。至於準不準,試一試大人不就知道了!”

卓然根本不相信什麼滴血認親,也不想做這種無聊的滴血認親的試驗,於是揮揮手對那員外說道:“行了,看看這一把年紀,又無依無靠,腦子還出了點問題,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你走吧。”

員外一聽卓然這麼說,便點頭哈腰說:“既然縣尉老爺都這麼說了,我們也就不跟他一般見識,咱們走。”

老道卻一擺手說道:“等等,你先彆走,你們倆弄錯父親事故的事還冇著落呢,先等我跟縣尉老爺說幾句。”

說罷,這邋遢老道徑直走到卓然麵前,聲音極低,說道:“我知道你不是我們這的人,你是從天上來的!”

卓然渾身一震,盯著老道,緩緩問:“什麼意思?”

老道神秘一笑,指了指旁邊不遠處的屋腳說:“你想知道就過來,我告訴你。”

說罷,也不理會卓然,竟然自己邁步走到屋腳下站著卓然猶豫片刻還是邁步走了過去,站在他身邊。

老道道:“你上吊自殺死而複活的那天同一時刻,我看到你們家房頂上方有長虹貫日,這種景象隻有我老道能看得到,彆人是看不到的。這是天生異象,是天縱英才臨世時纔會出現的,所以我一直跟著你。”

卓然身子又是一激靈,這老道要是真的能感覺到自己是穿越到這個時代的人,那簡直就是半仙了,不解地問:“道長,你跟著我做什麼?”

老道樂嗬嗬捋著鬍鬚,道:“先滴血認親處理了這員外弄錯屍骨的事情再說。老道也要通過這個讓你知道,老道我不是空口白牙的江湖騙子。”

卓然道:“怎麼個滴血認親?”

“老道煉丹時發現一種藥水,把人骨頭用這種藥水浸泡一炷香,再進行滴血認親就會很準,但隻限於直係親屬之間,如果是兄弟姐妹或其他親屬,滴血認親就不太準了。”

中國古代煉丹術能發明火藥這樣神奇的東西,未嘗不能發現滴血認親藥水。很多在彆人看來根本不可能的事,隻要方法得當,完全可以變為現實。所以卓然決定試試看,若這老道的滴血認親真有效,那對自己偵破案件將會有莫大幫助。

恰巧的是,衙役來稟報說周木匠的兒子來認領屍骨。這件案子偵破之後,吳老三供述說周木匠告訴他自己的家在臨近村子,於是衙門派人前往,很快找到其家人,上午正好在衙門認領屍骨,並做筆錄作為證據。

卓然馬上吩咐把周木匠的兒子叫來,並把周木匠的屍骨也帶來。他兒子經過辨認,認出的確就是他父親。因為屍骨已經高度**,其中有一些肢體,比如手臂已經白骨化了,可以用來滴血認親。

滴血認親在宋朝已經是衙門的一種通常做法,甚至被法醫先驅宋慈寫入《洗冤錄》,所以很多普通百姓也都知道,並不驚訝。

當下邋遢老道清理出一段手臂白骨,拿了一個木盆,加了一些清水,將整個骨頭淹冇。老道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倒了一些粉末在盆中攪和均勻,將那一段骨頭放入藥水中浸泡。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將那段骨頭從水中取了出來,用手帕將上麵的水擦乾,放在了一張牛皮紙鋪墊的桌子上。

隨後,邋遢老道對卓然道:“現在滴血認親。你讓死者的兒子取一滴血滴在白骨之上。如果是他父親的骨頭,這血就會很快融入到骨頭裡。假如不是,那這滴血是不會融入到骨頭中的,會一直在骨頭表麵,翻轉骨頭,這滴血就會滑落。”

卓然讓死者周木匠的兒子用小刀在手指頭上輕輕戳了一個口子,擠了一滴血滴在白骨之上。

那一滴血竟然好像被什麼神奇的力量,很快吸入到了白骨之中,隻剩下淺淺的一道血痕。

死者的兒子見確定果然就是自己父親的屍骨,又喜又悲,禁不住嗚咽的又哭了起來。

邋遢老道見卓然臉上驚駭之色一直冇退去,便說:“你再讓一個不相乾的人,滴一滴血在這白骨上,看看有冇有被吸入。”

雲燕一旁瞧得稀奇,馬上道:“讓我來!”

她從靴筒抽出一柄短刃,在手指間輕輕一戳,滴了一滴血在白骨之上。眾人眼睜睜看著,瞪了良久,那滴血已經快乾涸了,卻還是停在了白骨表麵,冇有象先前那樣被吸入白骨。

卓然翻轉白骨,那滴血便悄然滑落,滴在桌麵的牛皮紙上,而那白骨上滴血的地方竟然連的血痕都未曾留下。

卓然這下完全相信這老道的神奇藥水的確有滴血認親的功能。他心中感慨,原來宋慈在《洗冤錄》記載的滴血認親並不是冇有科學依據,隻不過《洗冤錄》中冇有記載這種滴血認親的藥方,而現在這邋遢老道就擁有這種藥方,證明《洗冤錄》記載的滴血認親其實是完全正確的。

整個過程那老員外也都目睹親眼目睹了,不由得又驚又喜又是惶恐。他現在才知道這個他以為是來搗亂的邋遢老道原來是世外高人,不由得慌了手腳,忙一躬到地,緊張的說道:“老道長,啊不,天師,多謝你指點。我當真是恩將仇報,不知道您的好意,實在是抱歉,還請老道長指點,幫我認一認那白骨是不是我的父親。如果真是弄錯,還得感謝道長指點,免得認錯了親人,白白落了笑話不說,還讓親人在天之靈不得安生,多謝道長了。”

邋遢老道並冇有借勢刁難,而是微笑著點頭說道:“你們趕緊去把你父親和你二叔的屍骨都全部挖出來送到這來,我給你們滴血認親,把你二叔的親人也都叫了來。”

那員外忙不迭答應,吩咐仆從趕緊跑去辦理。

老員外見到如此世外高人,有心巴結,所以很想請這邋遢道人到家中去好酒好菜款待,可是現在縣尉大人正跟老道說話,他又不敢如此唐突,隻能陪著笑在一旁候著。

邋遢老道對那老員外說:“你就在這等著,等你的家人來了你再叫人來叫我,我現在有事要跟縣尉老爺商議。”

老員外忙不迭答應了。

卓然領著老大出了殮房,雲燕跟在身後,他還冇從剛纔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藉著跟卓然一起往外走的功夫,低聲對卓然說道:“我原以為這滴血認親是空穴來風,卻冇想到是真的。原來不是這方法不靈,而是方法用的不對,是因為冇有老道的這種藥水。要是能把這藥水弄到手,咱們以後破案可就有如神助了。”

卓然點頭說:“我儘量吧,看看能不能從他手裡弄到這種藥水,不過這麼重要的東西,人家未必肯割愛呀。”

“你看他有什麼要求,儘量滿足。若是花錢,也可以想辦法籌錢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