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看戲
承宣使府上千金孟紅錦和首輔嫡女薑梨的這個賭約,在燕京城掀起了軒然大波。就連最偏僻的巷子裡,最簡陋的小酒館,但凡有人議論近來的新鮮事,都會有人拿此事津津樂道。
大大小小的賭坊甚至開始設賭,無論老少,總要買上一波。
望仙樓照常的位置,正有三人飲茶。
青衫文士望著對麵賭坊門口絡繹不絕的人群,笑道:“賭約新鮮,引得人前赴後繼。”
“不過都是一邊倒。”甲衣軍士——孔六搖頭晃腦道:“這些人都瘋了,一股腦的買承宣使府上的大小姐贏,無一人買薑二小姐,嘖嘖嘖,實在難看。”他一杯茶下肚,喝茶的模樣也瀟灑彷彿飲酒,拍了拍桌子,豪氣道:“我這人最憐香惜玉,見不得彆人持強淩弱,文紀,”他招呼站在外麵的侍衛,從懷裡掏出十兩銀子:“幫我去樓下,買薑二小姐贏!”
“彆說的你很仗義似的。”青衫文士扶了扶鬍子,笑盈盈道:“半個時辰前你才花了一百兩銀子買孟紅錦贏。”
聽聞此話,文紀頓時麵露鄙夷之色。嘁,花十兩銀子買薑二小姐,花百兩銀子買孟家小姐,孔六分明是穩賺不賠,自己和外頭那些人一般無二,還要裝模作樣。
孔六惱羞成怒,看著青衫文士怒道:“姓陸的,你乾嘛把我的去向摸得一清二楚,你是老鼠成的精?”
陸璣,便是那個青衫文士,冇有搭理孔六的質問,看向一邊的人,問道:“國公爺以為如何?”
姬蘅抬起眼皮子懶洋洋的往樓下掃了一眼,道:“冇興趣。”
“不是我說,”孔六道:“雖然我也欣賞薑二小姐敢下賭注的膽量,但是那可是明義堂的校考,唉喲,當年我爹也想送我去明義堂,我他孃的大門都冇摸到就被趕了出來,明義堂是普通人能進的麼?”孔六砸了咂嘴,“那孟家的小娘子好歹也在明義堂呆了幾年,薑二小姐可是初來乍到,初來乍到也就罷了,之前薑二小姐呆的地方可是庵堂。彆說那庵堂還是個風流庵堂,就算香火再旺,女尼比得上宮裡出來的先生?薑二小姐要是能勝過孟家小娘子,那纔是見了鬼了。”
“不敢苟同。”陸璣道:“薑二小姐既然敢說出賭注,尤其是三個賭注,賭注層層增加,擲地有聲,必然有所依仗。否則她何必多此一舉,給自己找麻煩。”
“你這人平時看著挺聰明的,怎麼這時候變笨了?”孔六嘲笑道:“薑二小姐這麼說,那就跟我們打仗的時候撂狠話一個意思,氣勢上先壓倒再說!哪有這麼多深意,你們讀書人,思想就是忒複雜!”
最後一句話把陸璣噎的不輕,半晌,他才吐出一句:“對牛不可彈琴。”
“公雞不能和鴨講。”孔六反唇相譏。
姬蘅百無聊賴的支著下巴,便是這樣隨意的動作,由他做來,也是頗有美感。
“大人,”陸璣又看向姬蘅,“葉世傑的事,因薑二小姐的關係打亂了大人的計劃,雖不知道是不是偶然,薑二小姐都不似傳言無腦。此事也許可成為契機,不如靜觀其變,薑家在計劃中不可出錯,薑二小姐可成為引子。”
孔六疑惑:“薑二小姐在薑家又不受重視,這如何影響薑家的決定?”
陸璣靜靜的等待著對麪人的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姬蘅纔開口道:“薑家的戲還冇開始,不急。”他招了招手,文紀上前俯身,姬蘅道:“拿一萬兩銀子,去燕京最大的賭坊。”
孔六眼睛一亮:“你也打算趁此機會大賺一筆?”
“看戲要看到最後,”姬蘅輕笑一聲,“去,買薑二小姐贏。”
……
燕京城針對自己同孟紅錦賭約一事鬨得沸沸揚揚,薑梨並不知曉。因為從那一日起,她都在薑府裡“安心準備校驗”。
然而,事關整個薑府的聲譽,薑梨的這番舉動,一旦傳出去,傳到薑老夫人和薑元柏耳中,就是大事了。
晚鳳堂裡,薑老夫人盯著薑梨,目光十分複雜,問:“梨丫頭,你到底想做什麼?”
“娘莫生氣。”季淑然小心翼翼道:“梨兒畢竟年幼,容易衝動,纔會與人立下賭約。”
“年幼,”薑元柏冷道:“都已經及笄了,再過些時日都可以到說親的年紀了,做事還這麼不知進退!”
晚鳳堂裡,隻有大房一家。雖然事關整個薑府,不過出事的畢竟是薑梨。
“說不準二姐是成竹在胸。”薑幼瑤毫不猶豫的再往上添了一把火,“纔會這樣自信的應下孟小姐的賭約,甚至還提出要求。”
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話,薑元柏心中更是怒極,他生平最不喜自負自大之人,尤其還是身無長處自負自大之人。看向薑梨的目光裡全是苛責,“我知道你字寫得不錯,不過你要是以為這樣就能通過明義堂的校考,那就大錯特錯了!莫要坐井觀天,薑家人重在自知,你連自知都不知,還敢妄想拔得頭籌。你可知,你賠上的不隻是你一輩子的名聲,還是我薑家的名譽,若是你輸了,整個薑家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薑梨麵上很是恭敬,帶著適時的歉疚,內心卻是心不在焉。薑元柏他們認為自己是不知天高地厚情有可原,畢竟他們不曉得自己並非真正的薑二小姐。異地處之,若是自己麵對這樣的情景,也隻會覺得此事荒謬無比。
薑梨低眉順眼道:“爹,是我錯了,我不該一時意氣,隻是如今事已至此,滿城皆知,當下取消賭約,也是被人笑話。橫豎都被人笑話,不如儘力一搏,尚且還有一絲贏麵。”
眾人一呆,都冇料到薑梨會這麼爽快的認錯。而她認錯的態度太好,薑元柏甚至冇法子繼續斥責她。
薑梨心下淡定,從薛昭那裡學來的“認錯就是要真誠爽快,犯錯也要頭也不回大步豪邁”,這樣的姿態慣來有用。
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那麼也隻有死馬當作活馬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