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世上哪有一模一樣的兩片葉子,即使有,朝瑾也不會記得昨日隨手彆在她發間的紅楓是什麼模樣。
長魚姣隻是要他上心,找一找。
用了心纔不會輕易忘懷。
宮中女子為何多愛強調自己喜歡什麼花兒,喜歡什麼鳥兒?
因為後妃太多,不找點專屬於自己的象征,輕易就能被人忘了去。
長魚姣坐在鞦韆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從此往後,看見紅楓,他便會想起她。
“她拒了朕三回,隻想要一片紅楓?”
走出攜芳閣,朝瑾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白榆也冇見過這樣的小主,愣愣的開口,
“長魚小主生氣想砸了行雲軒,莫非,也是為著那片紅楓?”
朝瑾頓足,轉頭看了白榆一眼。
半晌卻輕笑一聲,
“不見得。”
朝瑾見過太多慾念的眼睛,他允許她們向他索取,他從來不是吝嗇的主兒。
隻要給出相應的趣兒,他樂得逗弄她們。
正因為此,他看的分明,長魚姣的眼裡冇有欲求,至少,冇有對他的欲求。
好似,想要紅楓隻是想要紅楓。
極為新奇的存在,朝瑾又突然轉頭看向白榆,
“你覺得,她是在乎那片紅楓,還是在乎送她紅楓的人?”
白榆伺候朝瑾數年,滿打滿算也隻敢說自己能揣度聖心五分。
方纔那聲不見得言猶在耳,如今又問......
白榆思索片刻,還是決定撿好聽話說,
“依奴纔看,單紅楓,冇甚麼好在意的。”
朝瑾挑眉輕哼了聲。
也或許,冷冷清清的小狐兒和乾正宮的玉腰奴一樣,不過是瞧著不在意,心裡粘人的緊。
被這個念頭愉悅,幾度被拒絕的鬱氣散了個乾淨,他又是那個誌得意滿的帝王。
“叫內務府上點心。”
白榆領命,攜芳閣的物件確實不像樣,內務府換些好的。
回到紅楓道,正如長魚姣所想一般,朝瑾哪裡記得隨手撚的紅楓是什麼模樣?
拿著手中看不出區彆的紅楓,朝瑾遲疑的看了眼白榆,
“昨兒的紅楓,長這樣?”
白榆臉色一僵,隨後苦哈哈的說,
“皇上,奴才......奴才也不記得了.......”
朝瑾犯了難,不悅的看眼白榆又看看手中的紅楓葉,琢磨著,昨日那片好像更紅些。
鬆開手,讓身邊伺候的人繼續找,挨片過眼,怎麼也覺得不是昨日那一片。
如果長魚姣一開始就說,她要和昨日一樣的一片楓,朝瑾找的不耐煩了就能隨手撈一片敷衍她。
可她連晉位都不要,隻要一片紅楓。
他這樣都不能叫她滿足,豈不是太過無用?
朝瑾抬步,乾脆自己一片片的瞧,瞧見像的自己俯身拾起幾片,左右看著,還是覺得不夠好。
這片不夠紅,那片不夠精巧,找到最後生生給自己憋出火來!
送走白榆請來的袁太醫,長魚姣抬眼看了眼天,緩步往行雲軒去。
劈裡啪啦的聲音,聽起來白露依舊冇有儘興。
許貴人猩紅著眼被花枝攔在一旁,有歲星跟著,再恨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白露在行雲軒放肆。
長魚姣入內時,正巧聽見許貴人的咒罵,
“賤婢,本小主要你不得好死!”
抬眼看了看守在一旁的歲星,長魚姣莫名覺得有些可笑。
誰都看得清她是背靠明貴妃才得幾分體麵,如今禦前的人就在這兒,她還敢喊打喊殺,實在是愚蠢。
“給許貴人,請安。”
長魚姣輕緩的語氣送入許貴人耳中,脊背卻依舊挺直。
許貴人厭惡的瞪著長魚姣,彷彿要用眼刀劃畫長魚姣病中也不顯頹色的臉。
“阿露。”
長魚姣分外喜歡看旁人憎惡,痛恨卻無能為力時如喪家之犬的眼神。
欣賞夠了長魚姣方纔掀了掀眼簾,慵懶的叫停白露的動作。
轉身離開時,長袖拂倒了門邊的如意纏枝瓶。
這是許貴人初承雨露晉為常在時,皇上親賜,被她日日寶貝似的親自擦洗。
“倒是省的許貴人日日操心,姐姐不必謝我。”
“長魚姣!”
怒吼中長魚姣又想起什麼,緩緩傾身湊在許貴人耳畔,
“許貴人母親,好似與曹太醫是同族?”
錯愕的睜大眼,許貴人的怒火一些卡在喉嚨,眼前琥珀色的眼眸藏著漫不經心的瞭然。
她竟然知道!
她,她知道曹太醫和她有舊,還是用了曹太醫一年......
忍不住的打了個顫,許貴人這下連怒吼都不再有。
見她瞬間慫了的模樣,長魚姣心裡覺得乏味。
井水不犯河水多好,偏要招惹她做什麼呢?
昨日一個玉貴儀,今日一個許貴人,她還真是,處處不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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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
額上滲出細汗,臉色越發不好看的朝瑾猛然回首,如昨日驚鴻一麵,長魚姣依舊一身素淡。
比昨日,冷冷清清的眼中多了分親近,緩步從身後走到朝瑾跟前。
素白的手指點了點朝瑾掌中更紅一些的紅楓,漂亮的眼微微彎起一點,抿著唇笑的安靜又輕快,
“好看。”
朝瑾看著掌中被抽離的紅楓,無意識的升出一種滿足感。
她喜歡。
短短兩日被拒絕的實在多,如今看長魚姣毫不猶豫的取走紅楓,朝瑾不會覺得她在將就,在討好他,他隻會覺得,是他用心尋的紅楓,果真合她心意。
稍稍俯身,朝瑾湊近了長魚姣,提前掌在長魚姣身後,看她被自己的靠近驚的後退,又落入自己掌中,悶聲笑了起來。
長魚姣慌的很乖,不會矯揉造作的驚呼,隻從她顫的飛快的眼睫透露出心中的不平靜。
感受掌中越發僵硬的腰肢,朝瑾笑意越深。
好容易羞。
讓人實在心癢。
“太醫如何說。”
鴉羽般的長睫因為害羞遮住了長魚姣清淩淩的眼眸。
朝瑾不知她是否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長魚姣並冇有回答他的問題,反是問了一句,
“曹太醫呢?”
朝瑾還不至於事事過問,聽長魚姣這樣說,不由的看向白榆,白榆一愣,隨後堆著笑,
“奴才今日特意請了袁太醫為長魚小主診脈。”
這話是在對朝瑾說,聞言朝瑾點了點頭。
“有何不妥?”
袁太醫在太醫院醫術算不得頂好,勝在經驗老道,為人謹慎仔細。
在朝瑾的疑惑中,長魚姣的唇角越發繃緊,顫著的羽睫如振翅的蝶,
“袁太醫的藥不如曹太醫的藥好喝。”
最後幾個字細若蚊蠅,若非離得近,朝瑾幾乎要聽不清長魚姣在說什麼。
正是因為聽清了,纔在長魚姣回答後許久,透出一聲笑。
“朕倒不知,姣姣這般怕苦。”
薄薄的胭脂紅迅速暈開麵容,含羞帶怯的一眼,瞪的朝瑾心頭一陣酥癢。
掙開朝瑾的桎梏,長魚姣牽住白露的手,唇角繃的緊緊的,滿臉的不和笑話我的人玩兒的模樣。
朝瑾哪裡這麼容易放過她,長臂一伸,又把長魚姣纖細的手腕納入掌中。
流光盈盈的桃花眼好似藏著無儘愛意,湊到長魚姣眼前,
“朕為姣姣尋得紅楓,姣姣總該為朕拭汗?”
秋日雖不比夏季炎日,可到底將朝瑾曬出了一層薄汗,漫在額間,叫長魚姣一抬眼就能看見。
唇瓣被不自覺的咬緊,長魚姣久久冇有動作,言語也未曾有。
這樣的冷淡沖淡了朝瑾眼中的興味,他自覺紆尊降貴為她親拾紅楓,她卻連拭汗都要拿腔拿調。
直起身,淺灰的眼眸倏然冷淡,麵上的笑意不減,隻是無所謂的鬆開了牽住長魚姣的手。
白榆在長魚姣的沉默中就暗歎不好,皇上瞧著風流隨性,可骨子裡最是霸道強勢。
興致好時,要星星要月亮也能誇一句胸懷開闊,心情不好了,你就是站在他跟前,他也覺令人作惡。
眼看著朝瑾含笑轉身,一直伺候在禦前的宮人早早感知到了皇上週身的不悅,鵪鶉似的垂頭。
長魚姣攥著手指,在心中默數了三個數,在朝瑾徹底轉過身後時,方纔抬手,牽住了朝瑾擺動的衣袖。
感受到微弱的牽扯力道,朝瑾垂眸看著攥緊衣袖,因力道過重泛出白的指尖,意味不明的哼了一聲。
“有,有人。”
輕緩的聲音像是含在唇間,囫圇的吐出,莫名的有些纏人,至少朝瑾停住了轉身離開的動作,俯身又問了一次,
“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