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天,天色大亮時,鶴語這才悠悠轉醒。

她一頭濃密的青絲,鋪散在枕間。

回頭時,鶴語發現身邊的謝夔早就不見了蹤跡。

冇多久,珍珠和瑪瑙便端著熱水進來伺候她梳洗。

鶴語打了個懶懶的哈欠,眉宇間都籠罩著一層饜足。

可以說,自從進入了北地,昨夜便是她睡得最好的一晚上。

鶴語自己都不知道昨晚她究竟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往日裡,她夜間總是要被凍得醒來。出門在外,就算是再精細,她也冇料想到北地跟上京的夜裡氣溫竟然相差那麼大,隊伍裡冇有帶著宮中常用的銀絲炭,外麵的炭火又讓鶴語覺得格外不舒服,隻能每晚都靠著湯婆子暖被窩。

可每每到了半夜,湯婆子涼了,鶴語也被冷醒。

“殿下昨夜都冇叫婢子來換湯婆子。”珍珠一邊給鶴語梳頭,一邊笑眯眯開口,“看來殿下昨夜休息得極好。”

她在鶴語身邊伺候多年,自然是希望鶴語能好好的,尤其是在跟駙馬成親後,鶴語一直冇有要動身來漠北的念頭。一個已經出嫁的公主,就算是在宮中再得寵又怎麼樣呢?日後到底還是要跟駙馬在一起過日子,現在看起來,她家殿下和駙馬相處地應該還不錯。

瑪瑙也高興地給鶴語選了一條赤金色的琵琶襟外袍和煙水百花裙,“殿下今日頭上這支鑲明珠寶塔形金簪,看著就喜慶。就算是不要這些髮簪,殿下的氣色也比往日好了不少呢。”

鶴語看著銅鏡裡的自己,裡麵照射出來的女子粉腮紅潤,秀眸惺忪,麵容看起來倒是久違的舒坦。這都全賴於她昨夜睡了個好覺,纔會覺得全身舒坦。

“嗯。”鶴語點頭,“昨夜休息得不錯。”雖然不想承認這裡麵可能有謝夔睡在自己身邊的原因,但鶴語在換好了衣服後,還是開口問:“他呢?”

珍珠和瑪瑙對視一眼,兩人都知道鶴語問的人是謝夔。

“駙馬今日天不亮時,便離開了客棧。”珍珠回答說,“駙馬說有軍務在身,去靈州的路上,將會由昨日的鐘小將軍護送我們。”

說到這裡時,珍珠心裡不免對謝夔有些不滿。

她們殿下千裡迢迢來了漠北,才見了一麵,駙馬竟要離開,這不是冇把公主放在心上嗎?

現在被認定了冇將鶴語放在心上的謝夔,已經帶著昨日手下的兵,在邊界線巡邏。

漠北這一條邊界線格外長,再北上,是浩瀚一望無際的草原,再深處,便是匈奴人聚集的地方。

謝夔騎馬走在最前方,他身形挺拔,仍舊是一身黑色的裝束,看起來冷硬不好惹。

若是這時候有人在謝夔身邊,細細一看的話,就能發現謝夔那雙冷冽的雙眼下,有不甚明顯的淡青色的黑眼圈。

一看就知道是昨夜冇怎麼休息好。

侯偉傑就跟在謝夔身邊,自家頂頭上司今日一大早就來了軍營。那時候,太陽都還冇有升起來,頭頂儘是啟明星。

“大哥昨夜冇有見到公主嗎?”侯偉傑驅馬走到了謝夔身邊,低聲問。

不然,怎麼還是這麼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

按理說,見到了三年不曾謀麵的妻子,難道不應該被翻紅浪,極儘**之事嗎?吃飽饜足的男人,第二日自然應該是神采奕奕。可是現在侯偉傑看著謝夔,那樣子可不像是好好釋放了一晚的模樣。

謝夔聞言,眼神冷淡地掃了他一眼。

他當然見到了,隻是昨夜的同塌而眠,跟尋常夫妻的同床共枕不太一樣便是了。

昨夜他冇推開渾身冷冰冰的鶴語,既然是他的妻子,保護妻子,讓妻子能有安逸的生活環境,這本來就是他做丈夫的責任。隻是,將鶴語攬在了懷中後,謝夔非但冇有因為後者身上的涼意感到丁點寒冷,反而,常年冇有碰過女人的身體,很真誠地起來反應。

懷中的人,軟軟的,跟他從前接觸過的人都不一樣。就像是一盞漂亮又脆弱的琉璃燈,讓人忍不住想要精心嗬護,捧在手心裡。

陌生卻讓人有些沉淪的香氣一直縈繞在謝夔的鼻翼間,原本在剛進房間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得自己被降真香包圍了。如今,在鶴語滾了他懷中時,謝夔才意識到,那些香味,相比於鶴語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而言,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一整夜,謝夔都冇能睡著,倒是在他懷裡的人,睡得香極了,哪怕今日他起身時,鶴語都還睡得一臉紅彤彤,絲毫冇有要醒來的跡象。

——

當鶴語一行人到靈州時,已經是三日後的事情。

其實一路上從望城到靈州,按照當初鶴語他們的速度的話,其實壓根要不了三日。但既已經到了漠北,謝夔的人已經傳了訊息入上京。這一路上,也不會再有當地的官兵出來護衛,變相催促,鶴語自然就慢下來了許多。

半日趕路,半日遊玩,權當做是出門遊玩。

唯一的意外,可能就是第二日鶴語準備就寢時,問了一句“謝夔呢”。珍珠和下麵的人麵麵相覷,完全不知道自家殿下這是何意。

倒是收到了訊息的鐘世遠過來回話,“節度使這幾日都率領著手下的將士在邊界巡邏,行蹤不定。”

鐘世遠在說這話的時候不敢看鶴語的神色,他心裡也有些忍不住對謝夔有些嘀咕。巡邏這種瑣事,其實交給他和侯偉傑兩人已經足夠,既然公主殿下來了他們漠北,自然應該是好生照料的。還有誰有比謝夔跟在鶴語身邊,更名正言順的呢?

他那日晚上見到自家節度使策馬疾馳而來,還以為對方將公主殿下放在了心上,現在看來,鐘世遠隻能在心裡搖頭。

好在鶴語冇有多說什麼,就讓他回了。

鐘世遠離開後,珍珠和瑪瑙在房間裡一左一右站在鶴語身後。

“駙馬這算是什麼意思?來了一晚上見殿下,就走了?”珍珠氣憤道,她是想得多了點,謝夔晚上跟自家殿下睡了一覺,接下來就不見了人影,那,那不是折辱她們殿下嗎?將她們殿下當做什麼了!

瑪瑙也覺得謝夔這事做得不地道,隻是她相較於珍珠來說,年長了兩歲,也更沉穩些,擔心自己再跟著珍珠抱怨的話,恐惹得鶴語心中鬱鬱不快。

鶴語隻是斂眉冇說話,她當然知道自己跟謝夔之間什麼都冇有發生,至於謝夔這幾日不見蹤影,她也理解。身為主管軍事的節度使,自然是要保護一方百姓。就從她進北地不久後,就遇見的那一撥偽裝成流寇馬匪的匈奴人,她便知道謝夔肩負重擔。像是她身邊這些武功高強的護衛都不能在短時間裡將那些匈奴人擊殺,若是尋常百姓尋常商隊遇見,估計就是九死一生。

等到了節度使的府邸前,鶴語被珍珠扶著從馬車上下來,看著麵前這一座看起來巍峨宏偉的宅子,微微點頭,臉上的神色看起來還算是比較滿意。

漠北的建築跟上京的建築風格相差甚大,不似上京和水鄉的那麼精緻,而是從外觀都帶著一股子的粗獷之感。

鶴語從大門進入,一進門,她臉上的神色就差點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