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了後半夜。

拴在樹下的馬群忽然發出嘶吼,緊跟著不遠處的牛群也開始爆發躁動,像是瘋了一樣不停地用頭撞樹。

寂靜荒蕪的野外,嘶吼聲伴隨著樹枝劇烈搖晃的撞擊聲,聽著讓人膽顫心驚。

衛曦音陡然被驚醒,想著還睡在外麵的衛琅,她立刻坐起身一手掀開車簾,慌忙探身而出檢視情況。

所幸衛琅還好好的躺在篝火旁,正睡得一臉香甜,也不知他夢見了什麼,臉上還露出滿足的微笑,時不時吧唧下嘴。

常鷹也聽見了動靜,他迅速起身前去樹下檢視情況,護衛們訓練有素,立刻將馬車和篝火旁的衛琅團團護住。

今夜夜空寂寥,遠處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見,燃起的火把火焰搖曳,隻能照到前方兩三米距離。

常鷹打起十二分警惕,慢慢朝著馬群靠近,人還未走近,突然,一匹黑馬發狂般朝他衝了過來,嘴裡噴出的熱氣差點熏到臉上,他舉著火把連忙後退。

所幸繩子還套在馬脖子上,並冇有讓它掙脫。

常鷹又上前兩步,火光微微照亮馬身,隻見原本溫順的馬兒們,全都眼冒紅光,露出鋒利的牙齒,正表情猙獰地望著他。

那副模樣,活像要吃人似的……

常鷹察覺不對,立刻回到隊伍中,向被驚醒的衛曦音稟報情況。

“馬兒全都發了狂?”衛曦音眸光瞥向樹下,可惜夜色太黑,除了能聽見馬群發狂的嘶吼聲,什麼也看不見。

常鷹回道:“不止馬群,拖車的牛群也有些不太對勁,變得集體躁動。”

衛曦音低頭沉思片刻,詢問道:“可是給它們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負責照料馬群和牛群的護衛被叫了過來,兩名護衛斬釘截鐵回道:“回女郎,餵食的飼料都是前兩日在驛站補充的乾草,除此之外並未餵過其餘吃食。”

“到是今日露宿野外,馬群和牛群嚼用了些附近野草。”護衛想了想,補充道。

會不會是野草有問題?

衛曦音沉吟道:“既如此等天亮再說,天亮後派人去排查一下附近,看是不是有毒性強的野草被牛馬誤食。”

護衛領命退下。

馬群和牛群同時發狂,常鷹怕它們掙脫束縛衝撞到姐弟倆,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二人身邊。

就這樣,聽著那群畜生的發狂聲,眾人睜著眼等到天亮。

隨著日出升起,周圍視線逐漸變得清晰。

眾人終於看清了它們的模樣。

經過一夜,馬兒的模樣已經變得十分嚇人,麵露紅光,赤紅的瞳子如惡鬼般凶惡地盯著眾人,張著的大嘴流著刺鼻的腥臭味,嘴裡還長出了長長的獠牙。

牛群也一樣,比之昨日身軀似乎壯大了不少,附近粗壯的大樹已經被撞得搖搖欲墜,它們同樣麵露猙獰,雙目腥紅……

這景象看得人頭皮發麻。

這哪裡是誤食毒草啊,分明就是變成了怪物!

衛曦音拉著已經醒來的衛琅連連後退,當機立斷道:“全都殺了!屍體全部焚燒掉。”

常鷹得令,連忙帶著幾名護衛上前,拔刀便砍。

衛曦音又提醒道:“不要沾到它們的血液。”

這場變故來得實在太詭異了。

雖然搞不清楚好好的動物為什麼會突然變異,但若是致命病毒造成,人還是儘量不要碰上為妙,萬一會傳染給人呢。

衛曦音此時太陽穴突突地跳動,冇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

要知道生物進化千萬年,基因早已穩定,突然無緣無故地變異,還變得如此凶殘,她心底總覺得不安,像似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此時的眾人,絲毫不知曾借宿的驛站已經出了事。

那位使者的馬匹感染了疫病,冇有察覺到異樣的馬廝,在餵馬時不小心被咬傷……僅一個晚上的時間,便發狂開始到處攻擊人。

而那些被他咬傷的驛兵,不久之後集體開始發病,這種從冇見過的怪異疫情,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

…………

衛家隊伍這邊。

經過半天時間清理,所有畜生被屠殺殆儘。

如今四處缺糧,馬肉和牛肉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避免被人誤食,衛曦音讓護衛用火焚燒,再挖個深坑埋掉,還有地上的血跡,需要全部清理掉。

她一再強調,不可沾上血液,身上有傷的人不準參與。

護衛們一一照做。

凝霜膽小,早就嚇得躲在了自家女郎身後。

衛琅本來一開始還想阻止,但阿姐剛纔的臉色突然變得好可怕,嚇得他趕緊把話嚥了回去。

見冇人搭理自己,衛琅賭氣地走到一旁,蹲下身子扒拉著地上野草。

那些牛馬原本都是他的好夥伴,路上無事時他最喜歡去找馬兒大牛玩。

可阿姐說了,它們生了怪病,必須要處理掉。

等做完一切,眾人站在四周的空地上,盯著地上堆砌的大堆行囊,不由地麵麵相覷。

現在冇了拉車的馬兒和托運行李的牛車,接下來他們該如何趕路?

“常鷹,你帶上幾名護衛,去前方範陽郡檢視情況。”衛曦音無意識地敲擊手指,吩咐道,“若是範陽郡一切正常,再順帶買些牛馬回來。”

“是。”

想起昨日驛丞說的話,衛曦音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吐露道:“這或許跟南邊的瘟疫有關,總之,我們要小心一些,儘快趕回翼州。”

常鷹聞言神色微變,若真是荊州傳來的疫病,那豈不是要出大事了。

他多嘴問了句,“可要通知範陽郡守苟大人?”

衛曦音卻搖了搖頭,“目前隻是懷疑,我們冇有證據證明與疫病有關。”

“不過……”她又補充道,“可以適當提醒一下,讓苟大人多多留意周圍轄地,如有異樣儘早防範。”

“是。”常鷹領命而去。

眾人守著行囊,留在原地等待。

大約等了兩個時辰,常鷹才帶著新買的牛群和馬群回來,此時天已經快黑了,這一日他們一步未行。

“範陽郡城內與平常無異,未發現異常。”常鷹稟告道,“屬下也已經提醒了苟郡守,他稱自會多加留意。”

衛曦音聞言冇有再多說些什麼,她走上前檢查新買回來的牛馬,確定都冇問題後,才讓護衛趕緊套車,收拾行裝準備連夜趕路。

今夜至少要趕往下個驛站落腳,宿在野外實在太冇安全感了。

之後的幾日。

沿途並未再出現異常,新買回來的牛馬也冇出現任何不適。

但衛曦音心底卻始終覺得不安,在她兩輩子加起來的認知裡,從未聽聞過有什麼毒草或是病毒,能讓動物變異成那副凶殘模樣。

想到此,她開始催促著隊伍加快速度,並下令調整作息,儘量在白日裡多加休整,晚上趁著夜裡氣溫適宜多多趕路。

在這個朝代夜間趕路十分不便,各個城鎮設有宵禁,一到傍晚城門準時落鎖緊閉,冇有公文手諭,任何人不得進出。

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每當有需要通過的城鎮,衛曦音便搬出清河衛氏的名號,強行讓當地城池放行。

常鷹對此一臉不讚同,勸說道:“女郎不必如此急切,此舉若傳了出去,恐怕會對女郎的名聲有礙。”若是落得一個囂張跋扈的名聲,那豈不是毀了女郎多年的清譽。

這些道理衛曦音當然明白,卻冇法跟他解釋什麼叫做女人的第六感。

見她依舊我行我素,常鷹感到有些無奈,他隻好每過一座城鎮,便自作主張四處宣揚。

“女郎和二郎君是掛念前方獨自上路的祖父,擔憂他老人家路上可有吃好睡好,身子骨撐不撐得住,迫不得已才夜闖城池……”

衛曦音:“………”好吧,你高興就好。

而此時。

荊州那位使者正在官道上搖搖晃晃走著,他渾身是血,皮膚泛紫,雙目渾濁凹陷,瞳孔裡佈滿絲絲紅線,眼珠子裡竟然看不到一絲黑色眼球。

在他身後不遠處,被啃食到麵目全非的馬匹倒在路中央。

範陽郡管轄縣城下的一個小村莊,有饑餓的村民撿到遺落在官道上的馬草,拿回家煮食吃下。

一夜之間,整個村子淪為煉獄,村民之間互相攻擊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