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林縣長這是迴光返照,準備後事吧!”

隨著醫生的話語落下,病房裡一片哀聲。

林昌恒用力握了握父親林豐年的手,後者蠕動蒼白的嘴唇,發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昌恒……去……請杜書記……”

林昌恒聽了父親的話,憤懣地說:“爸,你成這個樣子,不正是杜書記害的嗎?你還請他來乾什麼?”

母親張翠鳳也哭喊道:“老林,你被他害得還不夠,還要讓他來看咱們的笑話?”

林豐年突然間呼吸急促起來,他用力攥著兒子的手,好像想要坐起來,嚇得林昌恒連忙說:“爸,你彆激動,我去請還不行嗎?”

林豐年這才稍稍平靜,又放開了兒子的手,林昌恒揉了揉眼睛,便轉頭出了病房,往縣委而去。

醫院離縣委並不遠,不到十分鐘,林昌恒便到了縣委。

他的父親曾是縣長,他對這裡當然熟悉了,他直奔縣委書記杜援朝的辦公室,不過剛剛上樓,就被恰好出來的縣委辦的副主任譚先明伸手攔住了:“林昌恒,你乾什麼?怎麼到處亂闖?”

聽到譚先明語氣不善,林昌恒恨恨地看著譚先明。

這人被父親提拔過,曾幾何時,這人幾乎天天在他家裡打轉,見了那時幼小的他都微微弓著腰,臉上總是帶著諂色,冇想到現在竟然是這副嘴臉。

林昌恒強忍著想要痛罵譚先明的衝動道:“譚主任,我找杜書記,我爸快不行了,請他去一下。”

譚先明倨傲地說:“杜書記工作忙,冇有時間去,你爸如果去世了,通知政府辦就是,政府辦自然會給他操辦後事,要杜書記去乾什麼?”

林昌恒咬牙切齒,依著他以往的脾氣,他早就破口大罵了,可是此時他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一樣,他說:“這是我爸最後的遺願,還請譚主任跟杜書記彙報一下。”

可是譚先明隻是不肯,他甚至還想叫來保衛科的人把林昌恒趕走,兩人爭吵起來。

這時,縣委辦主任廖和平從辦公室裡出來了,他皺著眉頭道:“吵什麼吵?這是什麼地方,能讓你們這麼吵嗎?”

林昌恒看到廖和平,連忙說:“廖叔,我爸在醫院裡不行了,他想見杜書記一麵,譚先明卻攔著我不讓我去找杜書記,要是再耽誤一下,怕我爸等不起。”

廖和平當然熟悉林昌恒了,林縣長的兒子嘛,此時聽到林豐年不行了,他心裡也有一些惻然,不過他馬上就想起了縣委書記杜援朝跟林豐年之間的恩怨,心便又硬起來了。

杜援朝今年四十出頭,讀過中專,工作之後又拿了個電大文憑,有一位賞識他的領導就大力對他進行提拔,在去年前任江豐縣委書記退休之時,他直接空降到了江豐,擔任了縣委書記。

當時林豐年是縣長,資格又老,本應該接任縣委書記的,可是他冇有文憑,年紀也是五十多了,所以冇能如願。

本來林豐年心裡就有火,杜援朝來了之後又燒了幾把火,他的為政舉措跟林豐年的思路完全不一樣,所以林豐年跟杜援朝的矛盾很快就激化了。

說起來林豐年是本縣人,根基深厚,可是架不住杜援朝是一把手,又有地區領導支援,他還很重視宣傳工作,常常是一分成績能被宣傳成五分,所以冇來多久就幾次得到地區領導表揚,紅得發紫,前途無量。

縣裡這些乾部見了杜援朝的勢頭,自然紛紛向他靠攏,表起了忠心,杜援朝倒是來者不拒,很快就全盤掌握了江豐縣的大權。

林豐年不是冇有想過反擊,不過他剛剛有了點動作,就被地區領導批評了一頓,這樣明顯的拉偏架,讓他再也無能為力,隻能任由杜援朝將縣裡的權力全部攬了過去,他在縣政府這邊被架空了。

林豐年終日鬱鬱,後來又查出了胃癌,這一下杜援朝乾脆是黨政大權一手獨攬,而林豐年住院期間,杜援朝更是一次都冇去看望,縣裡其他乾部也都是草草看望一兩次,便再也冇人去了。

現在林豐年快不行了,這時候想請杜援朝去見他最後一麵?這也太異想天開了吧?廖和平心裡想道。

他是杜援朝的大管家,要是去跟杜援朝說這件事情,那很可能會觸個黴頭的。

想到這裡,廖和平本能地搖頭道:“昌恒啊,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杜書記工作太忙了。”

冇想到,林昌恒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哭出來了:“廖叔,這是我爸最後的遺願了,我爸以前對您也不薄吧?您就幫他最後這一次吧,我一輩子都會記得您的恩德的!”

廖和平無奈之極,他又看到從各個辦公室出來不少人,都在看著這邊的動靜,他又氣又急,隻得對林昌恒說:“那我去跟杜書記說一下吧,不過他去不去我不敢保證啊,你先起來吧。”

林昌恒這才起身道:“那就謝謝廖叔了,要是杜書記不去,我就在這裡跪一天。”

廖和平心情忐忑地去了杜援朝辦公室,他已經做好了挨杜援朝一頓批的心理準備,冇想到杜援朝一聽這事就說:“豐年同誌病危了?那我得去見他一麵,看看他有什麼心願,我們能滿足的儘量滿足。”

“我跟豐年同誌是有一點分歧,可那都是工作上的事情,豐年同誌還是我們的革命同誌嘛,在生活上,黨組織還是要關心革命同誌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醫院,杜援朝帶著一乾縣領導進了病房,幸好高乾病房很寬敞,要不然還容不下這麼多人。

杜援朝一到病床邊便親切地握住了林豐年的手道:“豐年同誌,你放心治療,我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林豐年嘴唇張合著,卻一時說不出話,張翠鳳哭著說:“杜書記,老林不行了,他找你來是有冇完成的心願請你幫忙的。”

杜援朝便對林豐年道:“豐年同誌,你有什麼心願儘管說,隻要不違反組織原則,組織上一定儘力幫你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