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可惜啊!北戎入侵南紹是實!她甘以羅身為南紹公主被俘還是事實!她三萬兵馬折在端木讚手裡,仍然是事實!讓她如何放下心結,與這家國仇人一同,共享這如畫江山?

心底,激潮澎湃,方纔的喜樂平和,霎時間蕩然無存。

甘以羅麵上不動聲色,轉頭俯瞰山下,但見來時的路上,眾護衛已在湖邊停下,綠珠、飛煙二人下了車,正在湖邊嬉戲。

甘以羅興味索然,正要說回去,卻聞馬蹄聲響,一群駿馬從前方林中奔出,穿過草地,驚起一群牛羊,投入另一片林中。

甘以羅冇想到這綠洲中竟會有這許多野馬,不由大為驚異,正想要問,卻覺腰間一緊,端木讚吆喝聲中,跨下馬四蹄揚起,唏溜溜一聲歡嘶,已向馬群追去。

瞬息之間,已穿過草地,奔入林中,追逐在馬群之後。

馬群竟不怕人,見二人縱馬入林,反而與端木端跨下駿馬相嘶呼應。山頂風過,眾馬嘶鳴,馬蹄聲疾如驟雨,迎風而馳。

甘以羅心中大奇,不禁說道,“想不到這些野馬竟不怕人!”

“哈哈哈哈!”端木讚聞言,不禁縱聲大笑,手臂環緊,將她緊攬入懷,笑道,“我的傻公主,這綠洲並非草原,哪裡有這許多野馬?這馬群,是牧民放養的罷了!”語氣親昵,寵溺之情,現於顏色。

甘以羅被他取笑,心中大為窘迫。心中暗暗驚歎,進入北戎半年,不管是端木讚,還是小鄔後,一向隻說北戎貧瘠。

而北戎兵馬,諸國稱雄,如今看來,倒也並非隻因端木讚的賞兵之法。這隨處可見的良種駿馬,便非南紹可比。

一騎二人,兩種心事,一個滿腹柔情,隻願博她展顏一笑,一個暗自計較,心中卻另有圖謀。

快馬疾馳之下,端木讚胸懷舒暢,又哪知她在此時竟然是想到了兩國兵力,心中一片殺伐之聲?隻是揚聲道,“公主,可是歡喜這樣縱馬馳騁?”

甘以羅悚然回神,低聲道,“這樣乘坐,又有什麼趣味,總要自個兒策馬奔馳,纔會快意!”

端木讚仰首大笑,笑聲朗朗,於林中迴旋,大聲道,“公主果然是女中豪傑!”手臂一緊,將她身子抱緊,俯首在她麵頰親了親。

向她身上短襖窄裙一望,又笑道,“今日公主穿著,恐怕不便騎馬,還是孤王護著公主罷。若公主想自個兒策馬馳騁,改日孤王奉陪便是!”

甘以羅淡道,“宮中所養的駿馬雖好,恐怕冇有這樣的野性!”

端木讚笑道,“那也不難,這王城之外,處處可見放養的駿馬,公主要騎還不容易?隻是這些馬兒性烈,隻怕公主不能降服!”

甘以羅聞言,心中驀然一動,微微咬唇,暗自思忖。

自從甘以羅進入北戎王宮,一向少言寡語,對端木讚更是極其冷淡。今日雖然不見親近,但她心中另有盤算,自然就多說幾句。

端木讚隻道她心胸漸開,心中喜不自禁,越發快意而為,隨著馬群踏溝越壑,掠過數座山巒,直到興儘方歸。

春意漸濃,隻不過短短兩日,北戎王宮中的大樹便一片新綠。

甘以羅一早起身,望見殿外朝陽和暖,心中不禁躍躍而動。正想著一會兒何處走走,便聞綠珠報道,“公主,王上回來了!”

端木讚含笑跨入殿門,飛煙捧著一個包裹,緊隨其後。

甘以羅冇想到他這麼早回來,心中不覺一悶,淡淡向他一瞥,漠然不理。

端木讚見她神情冷漠,也不以為意,含笑上前,一把將她身子攬住,說道,“以羅,你猜孤王給你帶了什麼?”雙眸炯炯,向她灼灼凝注,心中,竟然有些小小的期待。

甘以羅眉眼不動,淡淡道,“本宮不缺什麼,不勞費心!”

端木讚滿懷喜悅,卻碰了個軟釘子,心中微覺無趣。隻得歎了口氣,向飛煙道,“將包裹給你家公主打開!”

甘以羅見端木讚的神情,其實心中也好奇,想知道他又有什麼新鮮花樣。隻是麵對他的人,實在不願假以辭色。

此時聞飛煙應命,雙眸不覺望了過去。

包裹打開,露出三套簇新的衣裳,兩套青色為尋常棉麻,是丫頭服色,另一套卻是羅裳繡裙,極為精美。

甘以羅微微皺眉,心中大不以為然。

自從她拒穿北戎服飾,這半年來,每隔幾日,就有各式新衣送來,由薄到厚,應有儘有,都是南紹服色。

她心知北戎不產絲綢錦緞,這些衣料,必然是從彆國劫掠而來,雖然穿用,心中其實並不領情。此時一見又是衣裳,隻是淡淡一瞥,便轉過頭去。

端木讚見她神色淡漠,環臂攬著她過去,向飛煙命道,“那兩套衣衫,是給你和綠珠的,你拿了出去罷!”

見飛煙應命退去,纔將另一套取過,送到甘以羅麵前,說道,“以羅,前日你說想要騎馬,孤王特意命人做了騎馬裝來,冇想到公主並不歡喜!”語氣中,大為悵然。

甘以羅聽說是騎馬裝,心中大奇,不覺接過展開檢視。

但見上邊一襲鵝黃色湖綢寬身長衫,紅色絲帶束腰,下身天藍色肥腿束腳底褲,式樣簡單,繡工精美,都是南紹的服色。

端木讚在一旁細心留意她的神色,知道這一回用對了心思,忙道,“孤王還命人給公主做了一雙馬靴,想來明日就能做好!”

甘以羅微微抿唇,隻是“嗯”的一聲,便不說話。

端木讚微覺失望,湊上一步,將她擁入懷中,在耳邊悄聲道,“以羅,你謝孤王一句,孤王明日,便陪你城外騎馬!”

這是要她邀寵嗎?

甘以羅微微蹙眉,將手中衣衫一拋,側頭不理。

端木讚輕輕歎了口氣,隻得道,“公主彆惱,孤王說笑罷了!”

一手在她發間輕撫,將她身子轉過,俯首在她麵頰輕吻,低聲道,“以羅,孤王會等,等你心中有了孤王!”雙唇漸漸向下,噙上櫻唇。

等心裡有他嗎?

癡人說夢!

甘以羅心底冷笑。卻並不躲避,任由他攻掠索取。一隻堅韌的大掌,解去她的束腰,探入衣底,輕輕揉撫。

甘以羅心頭怦的一跳,一抹驚慌,突然自心底竄起,一時間,竟然無所適從。

分明記得,往日他的愛撫,會引起她心底濃濃的反感與厭憎。而,如今竟然無所知覺,甚至……她竟有些……享受?

對!是……享受!

這個詞掠過腦際,甘以羅不禁輕輕打了個寒顫。怎麼,難道竟然忘了,自己一生毀於此人之手,如今,竟會享受他的親近,他的愛撫?

不!她怎能陷入他的溫柔陷阱?忘了家國之仇?自己,明明是厭惡他的!

甘以羅重重咬唇,微痛牽回腦中最後一線清明,抬手在端木讚肩頭重重一推,身體力掙,想要脫出他的壓製。

“彆動!”端木讚低語,將她身子壓的更緊,在她柔唇上留戀許久,才抬起頭來,一雙淡去淩厲的鷹眸帶著一絲迷醉,向她深深凝視,低聲道,“孤王還要去上書房理政,若不然,明日怕騰不出功夫!”

微啞的聲音,帶著些不捨。身體上移,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才慢慢起身,說道,“一會兒你試試衣裳,若哪裡不好,孤王命人連夜修改!”手指戀戀的撫過她的麵頰,才轉身離去。

直到殿外奴仆跪送的聲音消失,甘以羅才慢慢撐身坐起,不由怔怔出神。方纔……他的一言一行,恍惚間,竟然令她有一種……被疼愛的感覺。

是疼愛嗎?一個侵她國土,掠她百姓,奪她清白的男子,會對她有真心的疼愛?

不!甘以羅堅決搖頭,揮去心中的雜念!

他不過是想騙到她的真心罷了!一但她甘願做他的王後,他便會將她棄若鄙履,大加嘲弄,藉以羞辱南紹!

想通此節,甘以羅心底些微的恍惚瞬間無蹤,整理好衣衫,正要喚人,便聞門外飛煙的聲音道,“公主,早膳備好了!”

甘以羅答應一聲兒,出雕花門向外而來。

飛煙、綠珠二人早已擺好早膳,見她出來,齊齊轉身行禮,喜滋滋向她笑望。

甘以羅見二人都穿著青色騎裝,微微皺眉,說道,“今日又不去騎馬,穿它做什麼?”

飛煙道,“我二人不過試一試罷了!”上前扶著甘以羅在椅中坐下,笑道,“原以為王上隻帶公主騎馬,冇想到竟然還有我二人的衣裳,想來,明日也可以陪公主一同出城,總強過成日悶在宮裡!”

“嗯”甘以羅低應,抬眸向她一望,但見她小臉微紅,滿臉都是興奮,不禁心頭一震,暗道,“端木讚這樣收賣人心,日子久了,怕非好事!”當下不動聲色,隻是命二人一同坐下進食。

餐罷,綠珠將碗盞撤去,飛煙卻纏著甘以羅試穿衣裳。甘以羅被纏不過,隻好由她服侍換上。

半年來,都隻穿著繁複的宮裝,又是裘皮做的裡子,極為累贅。如今這輕便衣裝上身,甘以羅頓覺大為輕快,眉目間,也不覺帶上些欣喜。

飛煙替她將宮髻拆開,柔順長髮披散,直垂至腰際。發頂長髮綰為一束,向右側斜挽,兩枚玉釵斜斜插在發間,瞧起來輕快雅緻。

飛煙收拾妥當,側頭打量幾眼,笑道,“公主這樣打扮,竟和當初出征時一樣!”

甘以羅聽到“出征”二字,心中一疼,皺眉道,“這個丫頭今日儘是亂說!”

飛煙小嘴兒一噘,嗔道,“飛煙幾時亂說了?”一手拉著她,向殿外來,說道,“去給綠珠姐姐瞧瞧,飛煙可曾亂說?”

剛走到門口,迎麵見綠珠進來,飛煙忙道,“綠珠姐姐,你瞧公主這模樣,是不是當初出征點兵時的樣子?”

綠珠見甘以羅神色黯然,知道飛煙的話觸到她的痛處,忙道,“公主做什麼打扮都好,哪裡用得著刻意裝扮?”側眸向飛煙一橫,轉向甘以羅強笑道,“提起征戰,奴婢卻想起,這半年來,竟然冇有見過公主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