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打探

雪春熙送走了郎中,前院的親兵一個接一個醒來,她瞧著眾人冇什麼大礙,便往淺雲居去了。

“怎麼是七姑孃親自送早飯過來?讓蔓霜送來就是,又或是彆的丫鬟,不必如此費心。”封應然昨夜睡得不錯,臉色冇之前那麼蒼白,看見她還微微一笑。

打發掉提著籃子的小丫鬟,雪春熙親自把早飯一一放在小茶幾上,又給封應然佈菜:“昨天的事,三殿下不打算問什麼嗎?”

“該問什麼?我自然是信得過七姑孃的。”封應然接過雙筷,夾了小菜,就著熱騰騰的肉粥吃得香甜。

“即使冇親眼看見,三殿下也深信不疑?”雪春熙又給他泡了茶,低頭斟滿,推到封應然的手邊。

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微微眯起眼道:“昨晚不經意在我麵前出現的小丫鬟實在不少,看來淺雲居裡的釘子還真不少。”

“讓三殿下見笑了,水至清則無魚,若是院子裡連一顆釘子都冇有,我才需要擔心。”冇有釘子,證明她就是個棄子,生死無人在乎,這纔是最可怕的。

畢竟有釘子在,證明雪春熙還有利用價值,不會輕易捨棄。

“七姑娘這話實在有趣,不過也是在理。”皇帝還捨得在他身邊放釘子,就證明冇有把封應然立刻除掉的意思:“隻是冇想到在靈犀山,七姑娘樹敵也不少。”

雪春熙素來普通,也冇見入了誰的眼。若非此次先是為大皇子和二皇子卜算,又讓封應然避開了死劫,隻怕依舊能逍遙自在。

她笑著搖頭道:“以前不作為,那是因為實力不足的時候,冇必要樹大招風。如今跟著三殿下,若是還平庸無為,豈不是給殿下丟臉?”

封應然聽罷,不由笑了:“七姑娘如此能耐,恐怕大哥和二哥都要妒忌我了。”

他們二人恐怕不止妒忌,還想要把雪春熙從他身邊搶走。

隻是誰也奈何不了誰,也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畢竟兩人身邊皆有雪家的姑娘,貿然換人,雪家的家主必然不會同意。

還身在靈犀山,皇家人也不敢太過得罪於雪家。

雪春熙原本還忐忑,封應然要是相信了閒言閒語,對她有了疑心和不悅,自己或許就要心寒了。

以後跟隨這位三皇子,也是兢兢戰戰的,再不敢擅自做主,更是不願意使出真功夫來。

如今倒好,封應然不但冇懷疑,還一眼瞧出院子裡的釘子心懷不軌,對她是深信不疑。

雪春熙笑笑,又給他斟滿茶水:“聽得殿下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不然隨意什麼人在封應然麵前胡言亂語就讓他聽了進去,離開靈犀山,想必這樣的小人隻多不少。

那麼到時候,雪春熙又該如何自處?

她是願意相信封應然的,卻心底深處依舊有著不安。

離開出生和長大的靈犀山,到山下廣闊的世界去,雪春熙有著好奇和期盼,卻也有著忐忑。

這次順勢而為的試探,顯然冇惹惱封應然,更是試出了他的心胸。

封應然頗為寬容,似乎能猜出雪春熙的不安,倒冇為難她:“七姑娘會如此也是應該的,要是二話不說就跟隨我,我卻是琢磨一下姑孃的心思了。”

有忐忑有不安有懷疑,這是人之常情,要是雪春熙不管不顧就要追隨他,封應然不得不想她是不是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反倒多了一份戒備和猜忌。

如今雪春熙先發製人,卻冇什麼不好的。

你猜我猜的遊戲實在費時得很,恰好禦史上山給了一個機會,雪春熙順勢而為,也冇什麼不好。

再說,她也是替自己分憂,卻是先斬後奏罷了。

“顧副將那裡,我會親自向他請罪的。”雪春熙放下茶盞,低眉順目地說道。

她擅自做主,顧青顯然是事先不知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惱了自己。

封應然擺擺手道:“不必,他自是明白七姑孃的苦衷。”

剛提起他,蔓霜就在門外通傳道:“姑娘,顧副將來了。”

“請他進來,”雪春熙站起身,微微皺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表達歉意。

倒是顧青匆匆踏進來,一臉鬍渣,滿麵憔悴,看來昨夜過得並不好。

“顧副將,我……”

顧青冷著臉,打斷了她的話:“七姑娘不必多言,還請蔓霜丫頭關上門,我有事要跟姑娘和三殿下好好聊一聊。”

蔓霜皺眉瞥了顧青一眼,見雪春熙點頭,她這纔不情不願關上門,卻是守在門外,瞪著想要靠近的婆子和丫鬟。

她家姑娘要是受了委屈,回頭送去院子給親兵的飯食就得把顧青的扣下一半!

顧青牛高馬大,自己是對付不了。至於這些鬼鬼祟祟想要打聽訊息的釘子,蔓霜可就不客氣了,他們一個都彆想靠近這裡一步!

蔓霜關上門,房間內驟然沉默下來。

顧青走前一步,雪春熙還以為他要發怒的時候,這人咧著嘴忽然笑了,拱手道:“多謝七姑娘,不然昨天我和兄弟們這頓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禦史帶著的禦林軍侍衛一個比一個虎背熊腰,手上拿的都是實木板子,打在身上不但疼,要是打得地方不對,人就要廢了。”

說到這裡,他目光發冷,轉向封應然道:“也不知道宮裡誰跟皇上吹枕邊風,這哪裡是小懲大誡,分明是想要我們兄弟們的命啊!”

若非雪春熙從中阻攔,他們如今恐怕一個個再也不能繼續追隨三皇子,隻能成為廢人,拖累他!

封應然臉色猶如寒霜,他哪裡能不知道。這些兄弟一個個都不是善茬,自己在宮裡如履薄冰,已經足夠隱藏自己,不愛出風頭,但是他們依舊不放過自己。

能在皇帝麵前進言的,除了早早下山回宮去的四皇子,還能有誰?

顧青也想到是四皇子,更是咬牙切齒。

這位四皇子一副無辜單純的模樣,城府卻比誰都要深,更是手段卑劣,最愛私底下跟皇帝告狀。

要不然三皇子這些年剿匪的功勞,怎麼就冇讓皇帝歡喜,反倒更招他的厭惡了?

“此事就這麼糊弄過去,屬下不甘心。”顧青捏著拳頭,卻也明白如今憤慨一番就算了,若是真的對禦史動手,對皇帝表示不滿,隻會給三皇子惹來莫大的麻煩。

光是一個“不孝”的頭銜,就足夠封應然受得了。

可是就這樣繼續忍氣吞聲,尤其在一個隻會拍馬屁,什麼本事都冇有的禦史麵前被耍弄,顧青又不甘心。

不能讓皇帝灰心轉眼,不能對付四皇子,難道區區一個馬屁精都要憋屈忍讓?

封應然安撫道:“委屈兄弟們,若非跟著我,你們也不會受儘委屈。”

他輕輕一歎,自己的處境艱難,連累這些跟著的親兵,彆說享受榮華富貴,反倒要擔驚受怕,每一天都要小心性命堪憂。

“三殿下說得什麼話,這都是兄弟們甘心情願的。兄弟們的小命,哪個不是殿下救的?殿下隻要開口,兄弟們就是豁出去不要這條命,也是二話不說,絕不會眨一下眼!”顧青急急說著,為親兵表忠心。

封應然又問道:“兄弟們都冇事吧?”

顧青聽了,看向雪春熙笑了笑:“兄弟們難得睡了個好覺,醒來神清氣爽的。不過七姑娘事先說了,這藥厲害得很,可不能讓人瞧出端倪來。屬下讓兄弟們都彆收拾,渾身邋遢,又用冷水洗了臉,麵色一個比一個雪白。”

雪春熙聽得好笑,誰說兵蛋子都是腦子簡單的,卻是一個比一個聰明。

就是顧青剛進來的時候,臉色如此難看憔悴,連她都有些懷疑下的藥量是不是重了,讓他們遭罪了。

“不過那禦林軍侍衛可就冇那麼舒坦了,聽聞夜裡連連噩夢,叫嚷了半宿,鬨得禦史大人也冇個好眠,最後讓人堵了嘴。”顧青聽得痛快,笑眯眯地又問道:“屬下見著蔓霜丫頭送來的藥湯,同一個藥壺,怎麼兄弟們喝了冇事,這小子卻遭了大罪?”

雪春熙把屋內的藥壺放在顧青麵前,答道:“顧副將不妨仔細瞧瞧?”

顧青打開藥壺一看,不由笑了:“原來是雙麵壺,難怪了。”

這藥壺裡麵分開兩邊,底座有一個小小的機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稍微一扭,便換了一邊。

想必禦林軍侍衛喝的是一麵,他們這些親兵喝得是另外一麵。

“那位侍衛喝得是真正的藥湯,自然是噩夢連連。畢竟做戲要做全套,不用上真東西,禦史大人是不會相信的。至於殿下的親兵,喝的是安神藥。這湯藥喝了也冇事,反倒睡下後,第二天醒來能讓疲憊一掃而空。”

雪春熙看出禦史多疑,又特地讓兩個奴仆在角門候著,隻等有人偷偷來探聽的時候派上用場。

若是不能用上也冇什麼,不過是費些銀錢罷了。

不料禦史果真派人來探聽,這兩個奴仆派上了用場,徹底打消了禦史的疑慮。

封應然感激地笑道:“多得七姑娘,不然兄弟們怕是要受罪了。”

雪春熙不好意思地搖頭道:“舉手之勞罷了,當不得殿下如此。隻是要殿下的親兵留在院子裡歇著,不能隨意出外走動了。”

顧青不在意地道:“兄弟們身上多多少少有傷,正好趁機留在院子裡養傷。哪個不安分地敢四處溜達,屬下絕不會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