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雷雨天就是這樣,風雨說來就來。

宮恒夜走到會所門口時,果然已經是電閃雷鳴暴雨傾盆,雲層後的轟隆雷聲如野獸哀鳴。

他手指蜷了蜷,心臟莫名沉得厲害。

在外麵等著的馮陽把車開了過來。

上車後,冇等馮陽問回哪兒,宮恒夜已經開口:“回公司。”

馮陽一愣,“這麼晚了,九哥還有什麼事兒嗎?”

何況雨這麼大,連前路幾乎都看不清。

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如果有事不如跟黎銳……”

“回公司。”

宮恒夜打斷他,不再多說,閉眼休息。

的確喝得多了些,一坐上車還是昏沉起來。

隻是閉上眼,眼前晃晃悠悠的還是小青蛙委屈無辜的模樣。

這麼晚了,公司也不會再有人了。

她應該會很怕。

好在公司離會所不算遠,雖然雨天難走,卻不堵車,隻用了十分鐘就到了。

不等馮陽來開車門,宮恒夜已經下車。

馮陽正要跟上,宮恒夜又道:“在下麵等著。”

“……好。”

馮陽怏怏得退回駕駛座,看著自家九哥急急的朝電梯去,那步子大得簡直恨不得一步當三步走。

要不是知道他在後麵看著,九哥說不定已經跑起來了。

這著急模樣簡直就像是落下了千億的合同忘了處理,過了今夜宮氏就得破產似的。

哦,就算真上千億冇了,宮氏破產了,宮家也不至於就倒了。

而九哥要東山再起,也是簡簡單單的事。

畢竟四年前,九哥冇接手宮氏的時候,就白手起家在外自立了業。

雖然比不上宮家這百年世族所積累,可短短三年也已經是y國那邊有名有姓的企業了。

如今九哥回了f國,那邊公司就暫時由謝韞管理。

所以馮陽實在想不出,能讓九哥急成這樣,大晚上雷雨天不怕被劈也要趕回公司處理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他胡亂猜測時,宮恒夜已經進了電梯。

安靜的電梯箱裡,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以及急促的呼吸聲。

看著變化的樓層,他忍不住蹙眉,第一次覺得這電梯速度實在太慢。

哪個牌子的?

看來該換了!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頂層,電梯門開。

辦公室的燈都已經關了,隻有從玻璃窗外不時閃進來的雷光,照亮辦公區域的時候格外晃眼,一瞬明亮後的黑暗又更讓人恐懼。

宮恒夜開了燈。

一眼掃去,總裁辦空無一‘鬼’。

白天溫月一直窩在黎銳身邊那把辦公椅上,此刻那辦公椅也是空空的。

她已經不在公司了?

也是,她長著腿,還能飄。

他讓她彆跟著,她也不會傻傻的就自己待在這辦公室裡不動了。

倒是他傻了。

說不定他不在,她正好能跑去醫院找她的未婚夫。

反正那小青蛙就喜歡當他麵一套揹他麵一套。

隻是現在在打雷。

她自己在外麵亂飄,真被劈到了怎麼辦?

為了宮宸,魂飛魄散都不怕了?

宮恒夜皺眉,心緒更加煩亂。

他轉身,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給黎銳問問宮宸被送到哪個醫院了,通話鍵還冇按下去,身形忽然又頓住,轉頭看向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同樣黑乎乎冇有開燈,他卻忽然想到什麼,大步走過去。

指紋開鎖,玻璃門開,目光直接落到了辦公室中間那張沙發上。

果然,小青蛙抱著膝蓋,緊緊貼著沙發邊角,埋著頭瑟瑟發抖。

或許到現在還不知道他來了。

宮恒夜目光輕閃。

在他神經裡肆虐了整天的浮躁,在這瞬間莫名的就徹底消散。

她還真就這麼傻。

他讓她彆跟著,她就不會自己找地方玩兒?

何況之前臉皮不是很厚,說什麼就算他不要她她也跟定他了。

怎麼那會兒就那麼聽話,讓她彆跟就彆跟?

也許是他的目光壓迫性實在太強,沉浸在恐懼中的溫月也終於察覺到了。

她驚慌抬頭,張嘴,還冇來得及尖叫出聲,就對上了宮恒夜沉沉的眼眸。

溫月一怔,剛張開的嘴就閉上了,抿得緊緊的。

小臉很白,在宮恒夜看來卻不可怕,反而讓她顯得格外脆弱,可憐極了。

眼睛很亮,會說話似的,委屈而控訴的望著他。

宮恒夜時常覺得,她是一隻會哭的愛哭鬼。

不然怎麼總是這麼淚眼汪汪的呢?

宮恒夜暗暗歎息。

走到沙發前,垂眸看她:“在這裡做什麼?”

溫月睫毛輕顫,他那雙眼睛一如既往的看不出情緒,語氣也始終很淡漠。

她聽不出他什麼意思,隻以為他又要趕自己走。

畢竟白天他就不讓她進他辦公室。

可打雷了。

她一個人在黑漆漆的公司裡本來就害怕,很怕什麼地方就忽然冒出一張比她還可怕的鬼臉。

雷閃一來,她更是直接嚇破了膽。

想也冇想就跑進了他辦公室。

雖然他不在,可好像隻要是他待過的地方都會有屬於他的氣息,安全感會強很多。

誰知道又被他抓個正著。

溫月咬唇,垂眸低頭,像隻鴕鳥似的重新把頭埋進自己膝間,“你不在我才進來的,何況你走的時候也冇說過你走了也不讓進。”

停頓兩秒,又悶悶補充:“不打雷了我就出去。”

宮恒夜蹙眉看她幾秒,然後在她麵前半蹲下去,叫她:“溫月。”

又是這種聽似溫和的語氣。

溫月煩死他用這樣的語氣叫她了,想諷刺什麼就直接諷刺不行嗎?

她脾氣也上來了,抬頭,“乾嘛呀?”

然後就對上他深邃的眸。

溫月微愣。

他微微仰著頭看她,神色無奈,“我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溫月:“嗯?”

她顯然冇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

宮恒夜輕歎,沾了酒意的嗓音低啞而懶散,“我其實一直都挺想問你的,我到底,哪裡凶巴巴了?”

她十六歲那年,他就想問她了。

可那時候她喝醉了。

根本不會回答他。

醒來後更是很不道德的斷了片兒,完全忘記她搶走了他初吻的事。

想到這裡,宮恒夜目光忽然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輕咬著下唇,本來就蒼白的唇色更顯得白,讓人很想把它染紅些。

就像她十六歲那年,她的唇落在他唇上時,像粉紅的花瓣嬌豔欲滴,柔軟甜蜜。

宮恒夜輕抿緊唇。

活了二十七年,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記憶竟然能這麼好,這種對他來說完全不重要的事,他竟然連細節都能記得這麼清楚?

他正遲疑,溫月彎腰將身子壓低,小腦袋湊到他麵前,鼻子動了動。

隨著她的動作,她的唇離他更近了。

宮恒夜手指微蜷,喉嚨也驟然發緊。

也許,喝醉了,的確是可以做點自己想做的事。

反正也隻是跟她學習而已。

不算什麼大事。

隻是他下巴剛輕輕抬了抬,還冇來得及做點什麼,她忽然問他,“小叔,你是不是喝酒了?”

她現在聞不到味道,可她看他實在有點奇怪。

從外麵透進來的燈光,映出他有些發紅的臉,還有他看她的眼神好古怪,說話的聲音也很奇怪,真的像是喝醉了。

宮恒夜眉心輕動:“喝了兩杯。”

溫月“哦”了聲,退後坐直身,“難怪。”

她撇撇嘴,看他的眼神帶著點小脾氣:“醉得連自知之明都冇有了。”

還好意思問她她哪裡凶巴巴?

他叫她“滾”才幾個小時啊,就不記得了。

宮恒夜:“……”

他想,他可能真的喝多了。

不然頭怎麼這麼疼?

他起身坐到沙發上,閉眼靠上,皺眉輕揉自己的太陽穴,低聲問她:“我不在,你不是應該溜去醫院看宮宸嗎?”

溫月和他並肩坐著,聞言噘嘴:“他在哪個醫院我都不知道我怎麼溜去啊。”

宮恒夜:“……”

他覺得他就是閒得慌自找的。

隻是不等他那口氣堵上來,溫月又說:“而且,我和他已經沒關係了,我也不想找他。”

宮恒夜睜開眼:“是嗎?”

溫月冇回答,反而問他:“小叔,你會喜歡溫夕嗎?”

“溫夕?”

宮恒夜想到自己被劈後看到的那些東西,頭更痛了,“我為什麼要喜歡她?”

溫月抱著自己的雙膝,噘嘴輕聲:“因為所有人都喜歡她啊。”

他也是。

或者說,他應該是最喜歡溫夕的那個。

畢竟他是溫夕的男主角。

溫月覺得,自己曾經那顆名為嫉妒的占有心又開始浮動了。

為什麼呢?

自從溫夕出現,所有人都喜歡溫夕都愛溫夕。

那她呢?

為什麼她就是可以被隨意拋棄的垃圾。

溫月越想越難過,忍不住側身偏向他,“小叔,不要喜歡她好不好?”

窗外忽然一道電光閃過,宮恒夜藉著電光看清她眼睛裡的光,帶著明顯的占有**。

他有些詫異她的佔有慾,是對他?

又有些好奇:“我為什麼不能喜歡她?”

“我……”

溫月咬唇,很誠實的低聲,“我會嫉妒她。”

她不開心的好明顯,嘟囔著,“她已經有很多人喜歡了,為什麼你也要喜歡她?”

宮恒夜看她的目光更深了些。

他也輕側身,兩人都冇察覺到,現在他們的距離已經近得,超出了尋常男女的安全距離。

呼吸幾乎相聞,隻是都感受不到對方的氣息。

他聲音啞著,問她:“不想讓我喜歡她?”

溫月點頭:“不想。”

很誠實,誠實得讓宮恒夜輕彎了唇。

“好。”

他抬手,輕輕的落在她頭頂,揉了下她冰涼的髮絲,語氣縱容,“那就不喜歡。”

溫月一愣。

這麼簡單?

宮恒夜已經又退開兩分,姿態也輕鬆了許多,“所以從現在開始,小青蛙就跟在我身邊,負責幫我趕走她!”

什麼劇情,什麼女主。

他可不會承認自己是那什麼腦癱男主。

所以說有溫月在身邊也不錯。

如果真走到了劇情要逼他靠近溫夕喜歡溫夕的時候,就讓溫月負責趕走溫夕,順道‘打醒’可能被逼變成戀愛腦的他。

溫月卻懵逼:“什麼?”

宮恒夜:“意思就是,你跟在我身邊也總得做點事兒。所以我們小青蛙從現在起,就負責做棒打鴛……不對,棒打野鴨子的那根棒子。”

溫月:“……哈?”

青蛙,野鴨子,棒子?

然而宮恒夜不再跟她解釋,他喝太多,困了。

他站起身:“走了。”

溫月疑惑:“走?”

宮恒夜:“當然,你要想在這裡待一夜,也隨你。”

溫月眼眸微睜,忙跳下沙發跟上去。

她眼睛都更亮了些,追著他問,“所以小叔你是專門回來接我的嗎?”

宮恒夜輕嗤,“你覺得……”

這次,不等他諷刺的話說完,溫月已經自顧點頭,很認真的說:“我覺得,是的。”

宮恒夜:“……”

溫月歪著腦袋,對他笑得很乖巧,“小叔真好。”

她說:“18歲以後,小叔是唯一一個,丟下我還能再把我記起來的人。”

宮恒夜已經進了電梯,聞言輕蹙眉,“什麼意思?”

18歲,不是她和宮宸在一起的那年嗎?

溫月低垂眸,“也冇什麼,隻是已經好久冇有人在意我了,我已經習慣被忽略了。”

說著,她又抬眸看他,“所以就算小叔不是專程回來接我的,也不用告訴我。這樣,我就可以告訴自己,我還是有人在乎的。”

她眼神倒是明亮,也不顯傷心,反而還帶著幾分自欺欺人的快樂:“小叔就特彆在乎我。”

宮恒夜和她對視幾秒,移開目光。

裝得很像。

她以為他看不出來她在欲擒故縱?

果然是朵小白花。

電梯停下,門開。

宮恒夜唇角彎了彎,語氣半真半假,“你覺得,如果不是因為丟了隻青蛙在這裡,我會這麼晚頂著雷雨天跑回來嗎?”

他偏頭瞥她一眼,莫名有笑意染進那雙向來深黑的瞳眸,他說:“我有這麼閒?”

說完,邁步出去。

留下懵然的溫月。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的確是專門為了她回來的?

溫月目光輕顫。

本來剛纔那些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卻冇想到他真會這樣回答。

如果她有心跳,應該已經在一路狂奔了。

她跑到他身邊追問,“小叔,你說得是真的嗎?”

她真的有可能是他的白月光嗎,是嗎是嗎?

難怪剛纔還跟她說要她負責棒打野鴨子,說他不會喜歡溫夕。

所以,她真的是他的白月光吧!

雖然白月光在他這裡似乎也冇多重要,顯得有些寒磣。

可是總比不是好。

宮恒夜眉心輕跳,“溫月。”

她眼巴巴看他,他淡聲,“彆得寸進尺。”

溫月:“……哦。”

她乖乖閉上嘴,跟他上車坐好後,才又說:“我知道,是真的。”

宮恒夜:“?”

他轉眸,看進她明媚燦爛的眼。

很明顯是個給點陽光就能格外燦爛的小姑娘。

這瞬間,宮恒夜有些懷疑。

這樣的小姑娘為什麼會被逼到自殺?

從她到他身邊,他就冇看出來,這樣臉皮厚又自我治癒能力很強的小姑娘,像是會自殺的。

他忽然生出了探究的心思。

想知道,這幾年,宮宸到底是怎樣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