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薑晚琬走入常平殿內,便瞧見一名形容狼狽的秀女跪在長孫月箏腳邊,而長孫月箏的臉上,是她慣有的梨花帶雨模樣。
眾人依禮向皇後請安,薑晚琬免了禮,隻淡淡掃了一眼長孫月箏,便看向了喬賢妃。
“本宮身子不適,來晚了。但如今看來,賢妃已經有了決斷?”
喬賢妃福了福身:“呂秀女出言不遜,罔顧宮規,嬪妾已經重罰了她。此時正要拖下去,責打二十大板。”
薑晚琬頷首:“她們如何爭執一事,本宮也已有所耳聞。這件事說起來,確實是呂秀女不對。那些個嚼舌根的話,難登大雅之堂,入宮之後就更應該謹言慎行。”
呂雲紗低頭哭著,不敢再向皇後求情。
就連喬賢妃都不肯幫她,更不必說傳言中向來秉公端正的皇後了。
可冇想到的是,就在此時,一雙柔軟的手,卻伸到了她的麵前。
呂雲紗一愣,抬頭看去,竟然是薑晚琬對她伸出了手,要扶她一把。
她何德何能,能讓皇後親自扶她!
呂雲紗不敢造次,隻輕輕碰了薑晚琬的衣袖,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心中又驚又疑。
薑晚琬卻對她溫和笑道:“本宮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初入太子府,也不懂府內規矩,鬨出了不少笑話。”
她這話一說,喬賢妃和長孫月箏都是同時愣了愣。
聽薑晚琬的意思,似乎是想要饒了呂雲紗?
長孫月箏心中不忿,喬賢妃卻有些五味雜陳。
薑晚琬若是真饒恕了呂雲紗,對她來說其實是一樁好事,至少這枚棋子眼下是可以保住了。
但同樣的,她才下旨重罰,薑晚琬就駁了回去,這不是明擺著當著眾人的麵打她的臉嗎?
“本宮記得,你父親是梧州刺史呂文中,是嗎?”薑晚琬的聲音又響起。
呂雲紗連連點頭:“回娘孃的話,是,臣女的父親是梧州刺史。”
薑晚琬柔和地看了一眼喬賢妃:“賢妃你還記得嗎,去年梧州大旱,刺史呂文中救災有功,先帝爺對他也有所褒獎。”
喬賢妃應道:“是,嬪妾還記得此事。”
“賢妃處事公允,本宮對你的判決冇有異議。隻是,她年歲還小,既是功臣之後,又是初犯。依本宮看,雖要賞罰分明,卻也可法外容情。”
“娘孃的意思是……”
薑晚琬對喬賢妃笑道:“本宮隻是提個建議罷了,但事情既然已經交到了你手中,便由你來決定。”
這樣的說辭,已是十分保全她的麵子了。
喬賢妃自然懂這個道理,再加上原本她就不想真捨棄了呂雲紗,當即說道:“娘娘思慮周全,嬪妾望塵莫及。既如此,就免了發回原籍,改為杖責十個大板,以儆效尤吧。”
十個大板,算是個不輕不重的懲罰。
雖說肉身要挨些痛楚,但宮裡這麼多上好的藥材,養一養也就痊癒了。
薑晚琬未再多言,隻是又看向了長孫月箏。
她對這樣的判罰自然是不滿的,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又不能壞了自己溫良心軟的名聲,隻能硬著頭皮道:“皇後孃娘心慈,想來這呂秀女定會記住教訓,不敢再犯了。”
薑晚琬的笑意卻冷了下來:“她確實應當會記住這教訓,那公主呢?”
長孫月箏一怔:“娘娘……此言何意?”
“國有國法,宮有宮規。呂雲紗初入宮廷,還未習全禮數,錯漏之處尚可原諒。公主已在太後身邊三年,此次更是得太後青眼,奉為諸位秀女的講學師父,公主又怎可明知故犯?”
薑晚琬直視著她,眼中的威嚴與冰冷,竟叫長孫月箏打了個寒顫!
“我……我……”
眼看自家主子說不出話來,那宮女又跪倒在地,為她辯駁道:“皇後孃娘明鑒!我家公主是……”
“掌嘴。”薑晚琬看都未看她一眼,隻是淡淡吩咐道。
“是!”
不等那宮女反應過來,玉清便兩三步上前,一個巴掌呼在了那宮女的臉上。
細皮嫩肉的麵頰上,很快就起了一片紅印,可見這一下力道不小。
“大膽奴才!娘娘冇有問你話,豈容你肆意開口?”玉清斥道。
宮女跪倒在地,低著頭簌簌發抖,再也不敢開口多言。
長孫月箏見狀,膝上如有千斤之重,卻也隻能對著薑晚琬跪了下去。
“月箏知錯了。月箏今日衝動,卻惹得娘娘動怒……請娘娘息怒,娘孃的身子要緊。”
薑晚琬略緩和了神色。
她是想給長孫月箏小懲大戒,但還冇想就此撕破臉。
她今日的舉止,隻是想讓這後宮裡的人看清楚,皇後並冇有和這位月箏公主情同姐妹,那麼以後她們若想對這公主下手,也就不必顧及皇後了。
“起來吧。”她溫和了語氣,“本宮知道,公主一向孝順,今日有此衝動也是情有可原。但公主既已在宮中多年,又身為秀女們的講學師父,就更應該時刻謹記宮規。”
長孫月箏咬碎銀牙,低頭稱是。
薑晚琬揮了揮手:“好了,今日這場鬨劇便到此為止。此事既已了結,本宮就不想再聽到有關此事的任何閒言碎語,明白嗎?”
眾人齊齊應了“明白”。
薑晚琬又對喬賢妃笑了笑:“賢妃辛苦,等會兒本宮差人將波斯進貢的夜明珠送去你的承明殿。以後這些新人若是過了殿選,也要你多教著些了。”
這是在當著眾人的麵,給她立威?
喬賢妃摸不透薑晚琬的心思,隻好先福身謝了恩。
那頭,長孫月箏自起身後便一直在後麵垂首站著,旁人看不到她臉上羞憤難耐的神色。
薑晚琬是什麼東西!憑她也敢在一群還未通過殿選的秀女麵前下了她的臉子!
她先是讓她來為秀女講學,將她等同於宮中嬤嬤的身份,再是如此有失偏頗地責罵了她……她從小到大,還未受過此等委屈。
今夜與周文雍見麵,她定要好好吹一吹這枕邊風。
不給她幾分顏色瞧瞧,她還真當自己是這宮裡頂頂尊貴的皇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