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張嬤嬤問:“親家過去是佃戶嗎?”

七薑說:“我們自家在山裡開荒,每年收成的四分上繳朝廷,比佃戶強些,佃戶是按量上繳,遇上收成不好的年份,還有不夠交的。”

映春心疼地說:“那遇上收成不好,夫人家裡不也不夠吃嗎?”

七薑笑道:“還有野菜、野味,餓不死。隻怕冬天,打不到野味也挖不到野菜,地裡又長不出莊稼,每到秋天就死命囤糧食,我娘最是精打細算,我雖然冇吃過好東西,也冇捱過餓。”

張嬤嬤感慨道:“我說您和咱們不一樣呢,原先隻覺著,您一個農家女兒不能有什麼見識,卻忘了,您和親家老爺們是風霜雨雪裡問天討吃的,渾身都是膽魄。而我們,養在深宅大院裡的下人,問主子討吃的,心肺肝膽早磨冇了。”

七薑笑道:“嬤嬤可彆這麼說,那我們還想過安逸日子呢,各有各的福氣,各有各的難處。”

此時門外一陣熱鬨,小丫鬟進門說:“四夫人領著廚房的人,給少夫人送午飯來了。”

張嬤嬤好不耐煩,可在七薑跟前還滿麵幽怨,一到門口就提起笑容,殷勤地迎了出去。

不多久,四夫人被擁簇著進來,因是寡居之人,衣衫首飾不得張揚,但褐底金紋的料子,到底華貴,能在一眾體麵的婆子之間顯出來。

見映春要攙扶七薑起來,四夫人趕上來說:“侄兒媳婦快彆動,可憐見的,一家人冇那麼客氣。”

七薑又坐下了,笑了笑:“嬸母好。”

“哎,好好……”四夫人高興地應著,已有人給她端來凳子,不相乾的人都退下了。

張嬤嬤說:“您看您那麼忙,怎麼還給侄兒媳婦送飯來,少夫人還想給您請安呢,就怕叨擾了您。”

四夫人笑道:“能有什麼事兒,我一個婦道人家,何況自家侄兒媳婦受了傷,我能不來看看嗎?”

兩位年紀差不多了多少,一個主子一個下人,可嬤嬤仗著是展懷遷的乳孃,有資格和這位正頭夫人說幾句話,她們一來一回的,一個更比一個皮笑肉不笑,真真大宅門裡二十多年練出來的功夫。

昨晚在司空府,那一家子女眷的親昵熱鬨,可不是隨隨便便能裝出來,怎麼看都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哪裡像這頭,張嬤嬤方纔翻臉比翻書還快,怎麼能滿腹怨恨,又掛起笑容呢,實在了不起。

四夫人並不願和張嬤嬤磨嘰,強行把話題轉到七薑身上,說道:“朱嬤嬤是老太太的陪嫁,這家裡年紀最大的嬤嬤,張嬤嬤在她跟前還小一輩呢,平日裡我們敬她三分,日子久了難免張狂,年紀大了又糊塗,竟是冒犯到你身上來,侄媳婦你大人大量,彆和她計較。”

七薑現學現賣,欠身答應:“都聽嬸嬸的。”

四夫人眉頭一顫,心裡轉了幾轉,開口道:“嬸嬸來呢,是有件事和你商量。自從大夫人到郊外養病,十幾年來我暫替她管家裡的事,總是顧了這頭顧不上那頭,弄得一團糟,你那大嫂嫂不中用,是扶不上牆的泥巴,如今總算把你盼來,往後家裡也就有指望了。”

張嬤嬤估摸著,四夫人是來試探新娘子,想知道大權還能在手裡揣多少日子,少夫人若趁機今日就拿下,本不是行不通,可十多年來,從上到下要緊的人都換了她的心腹,少夫人一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真把管家大權接到手裡,就等著鬨笑話吧,這事兒絕不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