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件事過去一週後的一天晚上,剛剛吃完晚飯,我在書房陪女兒製作幼兒園的手工作業,隻見妻子在和保姆小劉收拾完碗筷後,也走進了書房。

她不經意地開口:“文山,有個事兒。”

“嗯?你說。”

“你還記得那天撞到的那個外賣員嗎?”

聞聽此言,我眉頭一皺,隨即便讓女兒去找小劉阿姨去玩,然後起身關上了書房的門:“怎麼?他找你要錢?”

妻子連忙搖頭,隨著妻子的講述,我知道了那個外賣員叫王二鎖,老家在省內一個的偏遠山區。

父母在家乾著靠天吃飯土裡刨食的農活,還有一個每月都需要買藥的患病哥哥,所以他兩年前來到本市打工貼補家用。

因為沒關係冇學曆,一直隻能乾一些打雜的零活兒,給妻子打電話並不是想要錢,他是想問問妻子,能不能幫他找一份可以長期乾下去的工作。

“他給我打這個電話,一定是在內心裡反覆糾結了無數次。”

“那你怎麼回他的?”我知道妻子是一個本性非常善良的人,以至於我在生活中不斷提醒她,要明白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

不過她的家庭環境註定讓她很難體會到人性至暗的一麵。

“我說我會幫他留意。”

聽到妻子冇有一口答應,我也是鬆了一口氣,如同開始所說,我總習慣於把一切事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所有偏離我想法的人或事都會讓我本能的警覺。

妻子隻是頓了頓,隨後說:“後來他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問我有冇有訊息,我就想到公司安保部上個月有人離職,我覺得既然那小夥子拜托到我,要不就讓他到公司來,白天上班,晚上還可以住在保衛室,能省不少房租,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這種級彆的員工入職,你定就行,不過我還是要提醒……”

妻子看我又要開始說教,立馬用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巴:“知道啦,知道啦,不要對誰都那麼好,不要被彆人賣了還幫彆人數錢。不過王二鎖確實挺可憐的,一個人外出打工,貼補家用還要給哥哥賺錢買藥。”

我輕輕拍了拍放在我嘴上的白皙小手,隻是笑了笑並冇有說什麼,然後攬住妻子纖細的腰肢,享受著絲質睡衣的質感。

這世上真正可憐可悲可歎之事大多都是無法言說,還哪裡會逢人便講。

我對那天晚上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夥子好感度再一次下降,我冇有拒絕妻子的提議,隻是因為冇有必要為這點點小事我們倆來深入討論。

此時她口中王二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足浴店裡的技師告訴你好賭的父親,多病的媽,年幼的弟弟和懂事的她。

自己多麼努力上進,家裡多麼清苦可憐,不過是博人同情的低級手段。

自那晚以後,有一段時間我都冇有再聽過王二鎖這個名字,但魔鬼一旦從瓶子裡放出來,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就在我快要忘記這個人的時候,幾個月後發生了一件事兒了。

那天下午下班後,妻子接到電話說是公司出事了,存放一批訂單的倉庫著火了,因為妻子分管安保部,所以就先給她打了電話。

我一聽便立馬緊張起來,因為公司存放的這批貨非常重要,一旦有閃失,根本冇有時間重新備貨,合同的違約金相當的大,再有甚者出現人員傷亡,那後果就更不敢想象。

不過發現的還算及時,隻有三分之一的貨物受損,至於人員,隻有當時第一個發現著火的王二鎖受了點輕傷。

據說當時王二鎖不顧個人安危,在第一時間將倉庫斷電,隨後衝進去救火。

因為這次的事,冇過多久在妻子的堅持下,力排眾議將入職不久的王二鎖提拔為公司安保部的小組長。

自此王二鎖一躍成了公司的紅人,都傳他是秦總的遠房親戚。

有次我私下問過幾個公司中層,都對王二鎖的評價很高,人很聰明,辦事責任心也強,還非常謙虛低調,冇有仗著秦總的欣賞而翹辮子,公司分的宿舍他也是讓給彆的同事,自己依然是住在門衛室裡。

這讓我頗有些意外,覺得妻子看人的眼光還挺準,這個王二鎖確實還不錯,所以我也漸漸放下了成見。

而妻子似乎真的越來越重用王二鎖,這個名字也不斷的出現在我們夫妻倆的談話中。

“王二鎖說很感謝咱們倆,給了他這份穩定的工作,公司管吃管住,他就可以存下更多的錢寄回家裡。”

“嗯,我聽人說他乾得不錯。”

……

“你是冇見上次倉庫著火,王二鎖滅完火以後,頭髮眉毛燒的一乾二淨,那樣子可太滑稽了。”

“哈哈,那不成了鹵蛋。”

……

“他說他父母聽說他升職了,讓他一定要好好乾工作,不能辜負了領導的心意。”

“嗯,老婆你不光是幫了他,更是幫了他們一家人。”

……

“王二鎖可太能乾了,除了本職工作,還主動讓我給他增加工作量,要不工資掙得不踏實。”

“嗯,你安排就行。”

……

我掐滅手上的香菸,看到菸灰缸裡不知不覺已經堆滿了菸頭,時間已經快淩晨十二點,但絲毫冇有感到一絲睏意。

原本以為我回到家,妻子一切反常的謎團都會立馬煙消雲散,冇成想見到妻子後,心臟更像是從萬丈深淵跌下,一直在不斷地下墜。

妻子的態度打亂了我原本想好好交流的計劃,所以現在讓我有些煩躁,我覺得自己需要靜下心來好好梳理一下思路。

我已經很多年冇有因為什麼事讓我無從下手,於是我將手機拿出來,在通訊錄裡翻找到一個或許能告訴我答案的人。

等待良久,在撥了幾次之後,對麵一直無人接聽,我知道時間雖然很晚,但那人的生活習慣這個點肯定還冇有休息。

此時不接我的電話,更是讓我還不得不往那個方向繼續去想。

我再次拿起手機,給那人發了一條微信。

「不麵對是因為心中有愧?還是心中有鬼?」

這次僅僅幾分鐘,我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我拿起手機深吸一口氣:“喂,怎麼走都不說一聲?”

“許哥,我……”

對方欲言又止的表現,更加讓我心裡篤定了她從家裡走與妻子的反常是有關係的。

我用生硬的語氣開口:“小劉,你說還是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