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念夏伏在地上,忽然,她瞳孔縮成一點,青磚就像一塊烙鐵,拄在地上的手心針紮似的刺痛,險些撐不住她支撐身體的雙臂。

肉沫是生的!!!

就在念夏即將撐不下去時,頭頂上方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揶揄,“你們衛家莫不是屬瘋狗的,冇完冇了了?”

念夏的心臟停了一瞬,似乎那高高在上之人一聲令下,那地麵暗褐色的青磚就會張開大口,嚼碎她的骨頭,她強自鎮定下來,“千歲大人何出此言?奴婢以性命擔保,娘娘絕無對千歲不敬之處!”

空氣靜謐片刻,一雙緞麵黑色皂靴踏在她麵前,不陰不陽道,“起來帶路。”

念夏發現自己竟然站不起來了,她爬了兩次,摔了兩次,最後一次纔剛撐起一半,眼前玄色衣袍一閃,顯然那人已經是冇了耐心。

腳步聲漸遠,念夏恨自己怯懦無能,淚珠大顆大顆砸落,暈在夾雜碎肉的青磚上。

正哭著,一隻大手伸到她麵前,拉著她起身,原來竟是剛剛在門口的那名廠衛。

“我在東廠這些年,見過膽小的,但真冇見過你這麼膽小的,不就是給督公傳個話,怎的嚇成這樣?”

東廠廠衛惡名昭彰,念夏哪敢閒談,甩開那人的手,轉頭踉踉蹌蹌的朝殿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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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燈結綵的鳳安宮卻有幾分寂寥冷清之意,陰沉沉的就像一潭死水。

大婚當日,皇帝冇來,原本削尖了腦袋擠進來的宮人都傻了,心急的這會兒都開始躲在角落商討出路了!

忽然,院中傳來一陣騷亂之聲,一名宮婢從外頭跑來稟報,“娘娘,九千歲在殿外求見!”

衛錦泱突然亢奮,眼底浮現的興味揉雜成報複後快意的光,她起身往出迎了迎。

惑亂後宮,通姦陸寅,今生若不坐實此等罪名,豈不是辜負趙景煜一番良苦用心?

相較於衛錦泱的激動,陸寅沉著臉踏入內殿,他身姿挺拔,麵白如玉,周身氣勢如劍,身著玄色窄袖蟒袍,腰間束著同色金絲蛛紋帶,隻墜了一枚白玉玲瓏腰佩,身側懸佩刀,如深潭般的黑眸似有漩渦,氣勢淩厲到無端讓人脊背發涼。

衛家早上還追著他咬,雙方早就撕破臉皮,陸寅也懶得裝模作樣,禮也不做,上來便開口諷刺,

“皇後孃娘不洗刷乾淨等著皇帝臨幸,叫本座來此做甚?”

衛錦泱自屏風後娉婷而出,她特意換了寢衣,正紅八團祥雲龍鳳紗衣層層疊疊,胸口開的很低,朦朦朧朧似仙又似妖,

“陸大人先坐。”

陸寅眼眸微眯,掃了一眼鋪在榻上大紅色龍鳳喜墊,他心底嗤笑,邁步踩在腳踏,一撩衣袍,端坐在那原本屬於皇帝的位置,冷然挑眉,“即便陛下在此,這位置,本座也坐得。”

衛錦泱麵色古怪,他該不會以為自己要以這種無聊的小手段栽贓陷害吧?

不過倒也說得過去,因自己嫁給皇帝,父親和兄長甘願為趙景煜驅使,在朝中頻頻彈劾陸寅,處處為敵。

衛錦泱柔柔的笑了,挨著陸寅側身坐了下來,嬌羞垂頭,露著一截白中透粉的纖細脖頸,聲音嬌俏含情,“陸大人,今日是錦泱大喜之日,有一事相求,還望陸大人成全。”

“哦?”陸寅牽了牽嘴角,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晦澀難明。

燭火粼粼,映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陸寅是第一次看清眼前女子的容貌,素白的小臉暈著兩團紅暈,鼻若瓊瑤,膚如凝脂,下頜如線,肩若刀削,氣質乾淨剔透,即便豔俗的紅,穿在她身上亦彆有一番冷清韻味,近聞還有一股子獨特的媚香……

倒是個美人胚子,隻可惜,眼瞎從賊,陸寅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眼中卻透著鋒芒,“娘娘所求何事,不如說來聽聽?”

“錦泱心悅大人,今日吉慶,盼與君結百年之好。”

任憑陸寅萬般心機,也想不出此種戲目!

她眼神清澈坦蕩,一望見底,深處,似乎還有自己的倒影……

陸寅的臉色刹那間冷了下來,眼淬寒霜,骨節分明的手覆在錦泱脖頸,冷笑,“皇後孃娘是在羞辱本座?”

衛錦泱不避不閃,反而昂起脖頸,更貼近他的手掌,“陸大人軒昂獨絕,世無其二,錦泱所說句句屬實,昨日相見,錦泱一見傾心,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嗬,娘娘此刻若是不抖,本座倒也還會信上三分。”

他的聲音多了些許難辨的陰鷙,衛錦泱皮膚上快速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她以為無論如何陸寅也不會對她這個新晉皇後出手,可現實冷酷,他是真的想要捏死她!

喉嚨處又傳來熟悉的緊縮感,衛錦泱趁著還能說話,搶著開口,“大人,能不能讓錦泱換個死法,勒死太疼了……”

“你想如何赴死?”

粗礪的手掌鬆了下來,卻依舊徘徊在她的脖頸,衛錦泱心一橫,閉上眼,前傾上前,柔軟的唇胡亂貼在陸寅臉上。

他的體溫很冰,呼吸中夾雜著凜冽的檀香苦味,並不好聞。

今生前世,衛錦泱可謂經驗全無,下一步該如何她是一頭霧水。

下一次,一定要先讓念夏找些圖冊回來學學纔是……

正想著,她身體徒然一輕,似有騰空之感。

她笨拙的在空中蹬了兩下,倏地睜開雙眼,正對上陸寅那雙淡漠冰冷的眼眸,他正單手拎在她紗衣的後領口,將她提溜在半空,睥睨道,“演夠了嗎?”

衛錦泱掙紮兩下,覺得如今自己這模樣過分蠢笨了,換作自己是陸寅,大抵也是冇什麼胃口洞房的……

“陸寅你快放我下來,我怎會用清白名節去演?陸大人若不信,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你我就在這東暖閣拜堂成親!”

陸寅麪皮抽搐幾下,手指往一旁一帶,錦泱的臉也跟著一撇,半邊身子一栽,摔坐在地。

陸寅抽出手帕擦著手指,厭惡道,“也不知博古通今才高八鬥的衛大人聽到這句擇日不如撞日是作何感想!又不知整日裡滿嘴仁義道德的衛侍郎知道她的妹妹不守婦道自薦枕蓆又是何種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