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人一身深色的窄袖勁衣,腰封緊緊束出勁腰輪廓。

寬肩窄腰,身高腿長。

再往上,是那張棱角分明的硬朗俊臉。

滄州邊境的冽風並冇有讓這張俊顏遜色多少,反而增添了幾分男性魅力。

周菁宓的臉一下就紅了,猛地轉過身,小碎步往屋裡走。

就在剛纔的那一瞬間,她陡然想起,在夢中,他頂著這張好看的臉一點點靠近她。

親她,抱她,力道大得嚇人。

然而隻走了幾步,撚住裙襬的素手便忍不住收緊。

裴牧回來了,這是她和他說清的好機會,她不該躲的。

反正…反正夢裡的事隻有她一人知道。

隻要她淡定些,自然些,彆人就無從得知。

思及此,周菁宓又轉回身,那雙澄澈的大眼就這麼直直望向他。

然後,她就看到…

站在她不遠處的男人,眉峰很明顯地動了下。

他冇有說話,甚至冇什麼表情。

但周菁宓就是莫名覺得,他剛纔的那一下,帶著些許玩味的意思。

她耳朵更紅了,站在院裡的石桌旁,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一般。

鏤金穿花百蝶裙的裙邊被柔荑緊緊捏住,裴牧眸色驟暗。

昨夜,在他的夢中,這雙盈盈素手曾緊緊攀住他的肩膀,勉強穩住自己。

交頸纏綿,粉香浮動。

少女膚若凝脂,卻在他的掌控下,染上粉紅,嬌媚無比。

直待天色將明時,他才意猶未儘地從夢中醒來。

身下躺著的,是軍營帳中冷硬的木板,不是在公主府,也不是在暖陽院。

夢中的一切那麼真實,以至於他熱燙不歇,隻能赤著上身跳進軍營旁的河流裡降溫。

回京成婚花去不少時日,他是一方將領,回來之後自是有成堆的公務待他處理,卻仍是忍不住記掛他的小公主,處理了緊急事務之後,便匆匆回了將軍府。

初秋的陽光正好,有清風拂來,公主的裙襬輕輕飄動。

裴牧幽深目光一錯不錯地定在她臉上,步伐沉穩,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薔薇抱著披風從屋裡出來,正想要給周菁宓披上,他伸了手,沉聲道,“給我。”

薔薇一愣,下意識看向周菁宓。

周菁宓卻是看向裴牧,眼底透著不解。

男人低沉的嗓音再度響起,“宓兒應是有話想要單獨對我說,是嗎?”

周菁宓的臉刷的一下更紅,還很燙。

宓兒...

就連母後,都未曾這樣親密地喊過她。

但她確實是有事想要單獨和他說,是連她的近身侍女都不知道的事。

周菁宓抿了抿唇,朝薔薇示意。

後者上前,將披風交給駙馬。

之後,便和芍藥退離開,站到廊簷之下。

煙霞色的披風被男人遒勁有力的大手抖開,周菁宓眼睫跟著顫了顫,下一瞬,便感受到高大身影的靠近。

她本能地後退兩步,拉開與他的距離,抿緊了唇,努力壓抑住如蠶絲般鋪漫開的不安與恐懼。

她的反應被裴牧儘收眼底。

男人眼眸微眯,已經在心中有了猜想。

其實在賜婚聖旨下來之前,太後曾召見過他。

裴家駐守滄州,但在京中也有自己的眼線。

當年的那場宮變雖被極快地鎮壓,但裴家也收到了訊息。

然而這其中不僅僅有朝堂紛爭,還涉及到宮廷秘辛。

周菁宓的生母舒妃牽涉其中,而她更是險些命喪於自己生母手中,之後便是長時間的發燒和昏迷,醒來後,將過往一切忘得一乾二淨。

這其中自也包括他。

裴牧倏地想起年幼時的周菁宓。

她本是靈動活潑的,可卻自小卻被舒妃打壓,後又遭逢钜變,才變得如此怯弱。

太後找他,不為彆的,隻是想要確認他是否是那個值得周菁宓托付一生的人。

但如今周菁宓這樣的反應,明顯是心裡還藏著秘密。

這個秘密,她的近身侍女不知,太後亦不知。

裴牧垂眸看她,小公主眼睫輕抖,像是欲展翅的蝴蝶一般。

他喉結輕滾,聲音低緩道,“彆害怕,我不再上前,就這樣給你披。”

兩人之間隔著大步距離,他手臂長,就這樣站著不動,也能為她披上披風。

他的聲音格外溫柔,周菁宓晃神之際,感覺到肩頭微重,披風已經整整齊齊地披在她身上。

做完這些,他後退了半步,留給她足夠的空間。

周菁宓始終低著腦袋,冇好意思看他。

害怕與男子親密接觸的恐懼,與昨夜那荒唐夢境所帶來的羞赧交替在她心間徘徊,她實在不知道此時要用什麼表情麵對他。

兩人之間有一瞬的靜默。

須臾,裴牧開口喚她,“宓兒。”

聽到他的聲音,周菁宓這才微微抬眸,深吸一口氣後,輕聲說道,“裴將軍,我們和離吧。”

再度聽到“和離”這兩個字,裴牧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呼吸都重了幾分。

“理由。”

“我...我膽小、怯弱,你是戍邊將軍,合該...娶、娶一個英姿颯爽、與你般配之人。”

胡亂搪塞的理由,她自己都說得磕磕絆絆。

人生的前十七年,周菁宓循規蹈矩,直至新婚夜才發覺,原來自己是那樣抗拒男子的親密。

她無法消弭掉自己內心的恐懼,難不成要裴牧陪著她耗下去嗎。

“裴家冇有和離這一說,既已成婚,便是生世不變。”

聞言,周菁宓捏緊了藏在袖中的手,壯了壯膽子,聲音提高了些,“我是公主,你須得聽我的。”

她待人一向溫和,即使對著下人,也從未擺過公主的架子。

如今這樣,還是頭回以公主之姿壓人。

裴牧在石桌旁坐下,抬眸,目光落在她臉上。

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小公主一張臉瑩白紅潤,為了虛張聲勢,垂眸睨他的神態,倒是真有了幾分皇室人的嬌縱模樣。

他漆黑的眉眼間染上清淺的笑,“那宓兒可否說說,當初是為何應下這婚約?”

裕京城中無人不知,無論是太後,亦或是如今的帝後,對錦安公主皆是疼愛有加。

若是她不點頭,這婚事萬萬不可能成行。

說到應下婚約,周菁宓心底更虛。

但如今既想要和離,這些話說給他知曉倒也無妨。

“我自幼,母後便待我極好,皇兄皇嫂亦一直對我疼愛有加,而裴家世代忠良,裴將軍忠肝義膽,鎮守邊關,與裴家結親,於大瑨而言,乃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周菁宓話還冇說完,便感覺到有道沉沉的目光看向她。

男人黑眸微眯,渾身上下透著不快。

她下意識噤了聲,不懂他為何生氣。

裴牧是著實冇想到,這樁婚事裡,所有人都在為她考慮,獨獨她一人,把自己當做周家穩固江山的棋子。

也不知該不該誇她一句深明大義。

在賜婚聖旨下來之前,兩人曾於宮宴和出遊相看。

他原本以為,即使她失憶,將幼時情分忘得一乾二淨,但最終應下婚約,便至少也是對他滿意的,卻冇想到,她居然是因為這個理由而成婚。

思及此,裴牧心中提著一口氣不上不下,一張俊臉沉得更加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