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馬棚裡又是一陣安靜,幾個護院看了看柳白,警覺道:“你是什麼人,有腰牌嘛?”

柳白趕忙將一塊木牌從腰間解下,遞了過去。

護院們檢查了腰牌,又看了看柳白,便湊在一起嘀咕起來:“是個雜役……可從冇聽說老牛有個義子呀。”

幾個護院將手按在了腰刀上,明顯對柳白起了疑心,護院可比柳白這個下等奴仆地位高的多。

柳白隻得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笑道:“請幾位大哥行個方便。”

說話間便將幾個銅錢遞了過去。

一個護院見到銅錢,態度立刻就變了,嗬嗬笑道:“好說,好說,我看此人神情誠摯,倒不似作偽。”

“嗨,有人拿這事兒作為的嘛!”

這倒是。

這老牛不過是府中的一個馬伕,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又冇有留下什麼遺產,除非是傻子或者呆子纔會亂認這種義父。

商量了幾句,護院們便慷慨的應道:“行,你既有這份孝心,咱們哥幾個也不好攔著,不過……”

於是一個護院解開了放著老牛叔遺物的包袱,將半吊銅錢拿走了,又把破爛不堪的酒葫蘆還有那幾件衣裳扔了過來。

“歸你了。”

幾個護院看待柳白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一個傻子。

柳白隻好接過酒葫蘆,還有那幾件半新不舊的衣物,抱了抱拳,應了一聲:“多謝。”

至於那半吊錢……

他隻能假裝看不見,不然還能怎麼辦呢,從柳白嘴角溢位一聲長歎,這世道呀!

這虛榮浮華的人世間呐!

太難了。

一個時辰後,皇城外。

柳白好不容易將老牛叔的遺體背到了城外,選了一處山清水秀,鳥語花香之地,作為老牛叔的墳墓。

又吭哧吭哧的忙活了一個時辰,一身臭汗的柳白才手持鐵鍬,站在一座新墳之前擦了把汗。

一堆黃土。

一座新墳。

墳前擺著一葫蘆濁酒,三柱香還有半隻燒雞。

為了給老牛叔下葬,柳白隻好花光的自己半年來攢下的全部積蓄,總計十個銅錢。

當然十個銅錢遠遠不夠,他又將老牛叔那幾件舊衣裳當掉了,才湊夠了這些東西,還撿來了一塊木板做了個簡陋的墓碑。

墓碑上用炭筆歪歪斜斜的寫著幾個大字:“大楚武卒牛老之墓。”

落款。

“義子柳白。”

小篆體寫的不好,很爛,可是一筆一劃都很認真。

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柳白推金山,倒玉柱,在墳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同時高聲念道。

“爹爹一路走好,兒子給您送終啦!”

“咣,咣,咣!”

三個響頭磕完,燒了黃紙,灑了紙錢,這就算全了父子之義,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入土為安了。

行了大禮,安葬了老牛叔,柳白爬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又在墳前盤膝坐下。

瞧著這一捧黃土,一座新墳。

柳白心中突然空落落的,總想絮叨點什麼:“老牛叔呀……”

可話到嘴邊又無從說起,這位老爺子呀,是個典型的大楚武卒,年輕的時候滿腦子想著建功立業,保衛大楚,可又換來了什麼?

換來了一身的傷,還打了一輩子光棍。

他用一具殘軀,孤苦一生作為代價,以及萬千軍中同袍的命,換來了當今大楚左相國祁震北的榮華富貴。

這事兒其實不難理解,尤其是對柳白這樣的穿越眾來說,見的太多了,曆史書上不都是這麼寫的嘛。

當今世上,七國爭霸,大楚能傳承千年而不滅,國力穩穩壓在其他六國頭上,皆因楚人尚武。

楚人非但尚武,且出了名的忠君愛國,如此才成就了大楚千年不滅的傳承,可柳白並非楚人。

他感受不到這份屬於楚人的榮耀,他隻是替老牛叔感到悲哀。

“值得嘛?”

盤膝坐在墳前,柳白不由得喃喃自語:“你臨老了,死了,祁相可曾為你落下過一滴眼淚?”

對此柳白下了個兩個字的評語:“愚忠!”

搖了搖頭,許是觸景生情。

柳白想起了那首傳唱千古的名詩:“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詩可真是太應景了,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柳白也該回府了,再晚……

他又該被那個肥婆罰飯了。

最後看了一眼老牛叔的墳,臨走前還搖著頭,留下了一句話:“肉食者鄙,未能遠謀,哎。”

可就在此時,柳白身後傳來一個幽幽的女子聲音:“竟敢暗中非議當朝左相,你好大的膽子。”

這聲音清幽可人,好似空穀幽蘭。

可是把柳白嚇的一個激靈,倒吸了一口涼氣,頓時嚇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他萬萬想不到身後竟然有人

“誰!”

柳白旋風般轉身,之後便愣住了,他瞧見了一個絕色白衣女子,正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後。

這女子白衣如雪,飄然若仙。

柳白當場愣住了,他這輩子從未見過如此絕色的女子,這高挺的小鼻子,紅豔豔的小嘴,精緻絕倫的五官,秀髮寫意的披散著,整個人看起來仙氣飄飄。

此時一陣微風徐徐吹過,將女子潔白的衣裙吹的獵獵作響,瞧著甚是端莊秀美,飄飄欲仙。

見到這白衣佳人的第一感覺,柳白呆滯了。

石化了。

他覺得這一片山清水秀之地的靈氣,不,似乎這整個皇城的靈氣,都集中在了這女子一人身上。

隻不過絕色女子秀美的俏臉上寒霜密佈。

感受著這絕色女子身上散發的寒意,柳白本能的打了個寒噤,冷,太冷了,這是月宮仙子下凡了呀。

他在看著絕色女子,女子也在看著他,這一刻空氣好似凝滯了,僵硬,太僵硬了。

這姑娘是極美的,可是此刻荒郊野外,四下無人,這場麵既香豔,又驚悚,活脫脫就是一部聊齋。

柳白隻得壯著膽子,輕道:“姑娘是人是鬼?”

女子不理他,而是蓮步輕移,徐徐走來,與柳白擦肩而過時留下了一縷清香,一股清涼。

女子在老牛叔墳前默然肅立,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柳白偷偷將視線落在了女子潔白長裙之下,那一雙盈盈一握的秀美纖足上,徐徐撥出了一口濁氣。

是人。

有腳還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