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慕翰是個很溫柔的大哥哥,最終沐青媃明確拒絕後,抱著花回了家。

在路口目送慕翰離去,離家隻有三百米了。

沐青媃收斂好情緒,往家走的腳步依然無力而緩慢。

院子裡的大門虛掩著,沐青媃緊緊手中的花,臉上努力綻放一個笑容,正準備推門……

沐知年的聲音傳來:“行了,你身子虛,進屋等吧,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沐青媃碰到門把手的手指下意識蜷縮。

院子裡傳來喻善輕笑的聲音:“大夏天的,還不能吹吹夜風了,還記得咱們年輕的時候,冇空調,夜裡隻能在院子裡搭蚊帳睡。”

沐知年歎氣道:“你也知道是年輕的時候啊,現在你的病情剛穩定點,不可大意。”

沐青媃垂眉,母親的腸胃炎最近又犯了吧,難怪近來食慾不振。

“……”喻善抬頭看了看天上的璀璨的星河,不禁有些哀傷:“老公,即便咱們有錢,腎源也不是那麼好找的,你昨晚也給柳醫生打電話問了,現在光是他們醫院就有百十號病人在排隊等呢。”

沐青媃猛地屏住呼吸。

沐知年咬了咬牙,柳醫生那麼說不過是想要紅包,怕是喻善也聽出來了:“你彆聽他胡扯,我找了信得過的朋友,幫我們留意著呢,你可要放鬆心態,不要胡思亂想,孩子們離不開你。”

喻善垂眉:“噓,小聲點,彆讓孩子們聽到。”

沐知年重重吐了一口氣:“好了,不說了,今天風有點冷,聽天氣預報明天要下雨,還是進屋給小媃打個電話問問吧。”

站在門口的沐青媃身體晃了晃,她扶了下牆站穩後,快步往回走。

難怪一向勤懇老實的父親會一如反常,寧願做犯法的事,也要拿彆人的五萬塊錢。

這麼看來,父親的作為也便有瞭解釋。

剛纔的話資訊量太大,她大腦亂鬨哄的,一時不知道應該去找父母刨根問底,還是先隱瞞她知道的事實。

可是,身體已經率先幫她做出了選擇。

她折返慕翰離開的路口時,手機響了。

掛斷電話,她往回走,心中已經做下決定,她準備休學。

其實,她不是沐知年和喻善的親生孩子。

她是沐知年堂哥家的孩子。

沐知年老家是在窮鄉僻壤的山溝溝,作為第一個走出小山溝的大學生,雖然冇有根基在大城市打拚註定辛苦,但好歹也能混口飯吃。

要不是後來接二連三的遭遇,沐知年也在郊區買房子了。

沐青媃的父母親去世後,沐知年和喻善決定收養沐青媃那年,龍鳳胎兒女剛落地不久。

那年沐青媃才十一歲,註定是多了一個做不了什麼貢獻卻要吃飯的嘴,可見沐知年和喻善為人心善。

被收養後,沐知年和喻善讓沐青媃改口叫爸媽,也從未拿她當外人,還讓她繼續上學。

小妹一歲多時,住院動手術花了家裡大半積蓄。

收養沐青媃的第三年年關,酒店生意正是旺季,沐知年冇有休假,喻善讓大妹在家看弟弟妹妹,帶她上街給家裡置辦年貨。

窮人去置辦年貨的地方是烏央雜亂的老街區,大多賣年貨的都是路邊擺的小攤。

沐青媃跟在喻善後麵拉著小拖車,喻善負責買東西與人還價。

喻善買完東西回頭時,一個電動三輪失靈似的直直朝她們的方向撞過來。

喻善為了救沐青媃,第一時間不是躲開,而且衝上去兩步把沐青媃重重推開。

車上的鐮勾勾斷喻善的腳踝,那鮮血淋漓的畫麵,讓沐青媃好幾年都噩夢不止驚魂未定。

後來,雖然接骨成功,但喻善落下終身殘疾,成了一個跛子,肇事者醉駕衝入人群,官司打了三年,但無奈對方就是個年邁的單身漢,隻是賠付手術費就已經是砸鍋賣鐵了。

自此,喻善也隻能找一些飯店後廚包餃子摘菜的工作貼補家用。

本來就不寬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沐青媃當時就放棄了繼續上學的念頭,卻被喻善打罵著趕進學校。

沐青媃心裡愧疚極了,這些年她努力讀書,就是為了日後掙錢讓一家人過上好日子。

可是……

要是喻善冇了,她努力的意義也就冇了。

本來她還打算把花兒拿回來,扯個慌說學生家長送給她和慕蕎的,讓喻善養著,但是現在冇有任何心情了。

她攔住一個下晚班的陌生姑娘,把花送給了她。

沐青媃抑製住心痛,回到家,佯裝什麼也冇有發生。

這一晚,沐青媃一夜冇閤眼,用手機上網搜尋喻善可能得的病,大約需要多少錢,又搜了搜高薪工作。

奈何,像她這種隻有高中畢業證有冇有工作經驗的年輕女孩,所謂高薪工作,都隱含錢色交易。

即便是盛唐城這樣高階的娛樂城,規規矩矩掙錢,一天乾十二個小時,一個月月薪也不過兩萬。

掙錢空間較大的行業,比如銷售和保險行業,那都是需要前期積累經驗和人脈,而能夠給她的時間並不多。

沐青媃殫思極慮,一夜未眠。

一大早,她吃過飯帶著弟弟妹妹去了慕蕎的學習班。

不等慕蕎逮著她質問,她便又匆匆回家。

喻善最近在茶城挑茶葉。

挑茶葉的工作費時費眼,工資不高,但好在時間自由,隻按挑好的斤兩給工資,也不要求工人的外貌形象。

離家不遠就有個綠茶包裝廠,喻善已經乾了半年了,最近一天也冇拉下。

沐青媃回家時,喻善已經出門,沐青媃便進了父母的房間,開始搜找喻善的檢查單。

她希望能夠順利找到檢查點能夠直觀的瞭解喻善的病情。

又希望昨天晚上聽到的話,是她的錯覺。

然而神明並未聽到的她的祈求。

她還是在一個較為隱秘的並未上鎖的櫃子裡找到了那份檢查單。

也得到了主治醫生的資訊。

帝大三附院腎內科醫生:柳永宏主治醫師。

看完檢查單拍下照片,沐青媃把東西放回原處。

從父母房間走出去回到自己房間,她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為了救她,喻善成了殘疾人,如今,她如何忍心讓一天福都冇享受到的喻善,就這麼走了。

她暗暗發誓,隻要能治好喻善,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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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沐青媃去帝大三附院見了柳永宏醫生,更清楚的瞭解了一下喻善的病情。

她甚至直接做了腎源匹配,可是,她好的喻善的匹配率很低。

隔一天,就是帝都大學開學的日子。

沐青媃提前一天給導師打電話,想要去學校見導師一麵,當麵說休學的事情。

她想過,最好的結果就是她休學兩年,喻善恢複健康後,她再把剩下的學業修完。

電話裡,導師卻說正準備打電話邀請她在正式開學前一天去學校會議樓聽畢業生講座。

沐青媃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聽一聽,導師說除了畢業班隻有少數名額,說明這堂課彌足珍貴,說不定能給馬上融入社會的她指條明路。

上午九點,帝都大學最大的會議廳,座無虛席。

而裴焱正在帝都大學校長的接待下,坐在校長辦公室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