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晏之無心和顧濯纓爭辯,進來後,坐於一旁玫瑰椅上,問:“東西帶了嗎?”

顧濯纓從袖口裡掏出一把嵌著鬆綠色寶石的象牙梳,直接扔進了沈晏之懷中。

“象牙在毒藥裡浸了七十二時辰。”

沈晏之迎光端看。象牙的油脂光澤呈半透明狀,做工精細,寶石閃爍,端是精美絕倫。

“多謝。”他小心翼翼將梳子收好。

冇有顧濯纓提供的訊息和鼎力相助,很多事,都會無從下手。

於情於理,他都應感謝。

“我不是為你,是為了沈二,他是我摯友。我不能看著他被人害成傻子無動於衷。”

顧濯纓頭枕雙臂,將整個人陷在椅子中。

“不過,他若知道自己一心敬仰的大哥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定會痛心疾首。”

利用秦歸晚之事更換新仆,趁機安插心腹,併爲沈從藍換了儘心的小廝。

挑撥沈從藍去佛堂找他,藉此大發雷霆,暫時護了秦歸晚周全。

對賀妙心極儘溫柔,暗示她做個賢妻。

說是帶禮物,其實是送毒物。

各種卑劣手段不斷,將身邊之人,儘數利用。

“我早已臟心爛肺,麵目全非。”

沈晏之提壺倒了一盞茶,垂眸啜飲一口,音色微沉。

“倒是希望他冇傻冇呆,能為此傷心。”

戲謔之話全堵在喉中,顧濯纓忽覺冇意思。

放下雙手和二郎腿,收起刻薄之話,坐直身子,表情難得正經。

“其實,事到如今,不能怪你心狠手辣。”

“你意外被俘,家中叔父為搶爵位害你親人。”

“賀妙心那賤人一心想當靖海侯世子妃,見沈家換主,立馬去勾搭沈成安。失敗後小產壞了身子,養病期間無法嫁人,居然謊稱要為你守一輩子。”

他啐了一口,咬牙切齒,“你在東羌當四年俘虜,她在京都博了四年好名聲。”

“提起她,人人都要誇一句,賀家三小姐有情有義,即便與你隻有口頭婚約,也要苦守等你歸來,簡直感天動地。”

“你回來,她居然當真有臉嫁你,我噁心的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

“我也覺得作嘔。”沈晏之自嘲苦笑,沉默了片刻。

“就因為她為我苦守四年,京都人儘皆知,我不娶她,便是喪儘天良。”

顧濯纓長歎一聲。

出身名門,才華橫溢,雖性子清冷,卻端雅克己。

國子監中最有前途的學生,如今在家被叔父監視,出門被眾人質疑曾歸順東羌。

四年歸來,被迫娶惡婦為妻,還要照看癡傻胞弟。

外祖一家皆是無能之輩,又遠在衡州,愛莫能助。

一無所有,舉步維艱。

屋內忽然安靜,二人各自飲茶。

茶水飲儘,顧濯纓最先出聲。

“沈二癡呆前曾發燒不退,以為自己命不久矣。我去看他,他求我無論如何要幫忙救你回來。”

“我應了。可兩國激戰正酣,我又無官無職,不好指染朝政,最終想儘辦法也無計可施。”

沉默了片刻,他道:“這幾年,我一邊盼著你早點回來,一邊調查真相。”

“可惜所有的證物都被毀了,唯一的證人也慘遭毒手,我找到他時,他被人刺了十幾刀,臨死前隻說了沈群山三個字。”

“我懷疑沈群山背後還有人,但是所有線索都冇了,我實在無從查證。”

“無妨,冇線索,那便用賀妙心當誘餌。”沈晏之淡淡道。

“讓她從沈成安身上撕開一條口子。”畢竟,沈群山最在乎的就是這個兒子。

顧濯纓怔了一瞬,撫掌大笑。

“好,那就從賀妙心下手。”

“既然她的大義之名眾人皆知,不如我們讓她實至名歸。”

沈晏之頷首,“正有此意。”

二人又商討了其中細節。

推演期間,顧濯纓瞥視到門外晃動的高大身影,低聲問:“這人到底是誰?”

大費周章弄來當貼身隨從的人,定不簡單。

被俘四年,在京都居然還有心腹,實在讓人驚詫。

“我曾救過他性命,他願生死相隨。”

沈晏之不想多說,顧濯纓自覺不再多問。

二人商討完畢後,沈晏之慾離開,顧濯纓莫名想起秦歸晚那雙靜如秋湖的眼睛。

他想詢問沈晏之,秦歸晚在佛堂情況如何?

張嘴發現,自己實在無權過問。

輕咳一聲,閉了嘴。

沈晏之離開文府後,徑直去了奇寶齋。

進去買了把一模一樣的象牙梳,讓夥計用匣子裝起來。

而後又去拜訪了幾箇舊友,直到星河影稀,燈火徘徊,街上行人漸少,這才晃悠悠回去。

回到府裡,先去了賀妙心的秋棠院。

賀妙心正坐在屋裡托腮凝淚,愁著怎麼應付沈成安。

晚上要不要赴約。

“怎麼哭了?”

忽如其來的詢問,嚇的賀妙心猛一激靈,差點從椅子上跌坐下來。

抬眼發現,沈晏之正麵帶擔憂地站在自己眼前,慧香和蘭香皆不見蹤影。

她緩了緩情緒,輕拭眼角。

“表哥,你今日剛出去,秦姐姐就發燒了,眼疾也犯了。”美眸淚點斑斑,柳眉似蹙微蹙,當真是嬌嬌惹人憐。

“我聽聞她的眼睛是當初為你試藥所致,把我陪嫁的百年人蔘拿去給她配了藥。”

“一想到她病到這般程度,我就覺得難受,這纔不覺垂淚。”

沈晏之輕歎,“妙心,你太心善了。”

“她的眼疾並非為我試藥所致,你怎能隨意相信。”

“若是外人知道,還以為我欺負了你,用你的陪嫁去討好彆人。”

賀妙心霎時手腳拔涼,一口氣差點提不上。

強壓住滔天悔意,伸手去捂沈晏之的嘴。

“表哥,不許你胡說。”

“就算不是為了你,她是姐姐,生病如此嚴重,我也不能見死不救!送人蔘是我自願所為,誰敢說你欺負我了?”

冇等碰到嘴唇,沈晏之就攏住了她的纖指。

“都說娶妻娶賢,此話果然不假。妙心簡直是世上一等一的賢妻。”

沈晏之笑著放開賀妙心的手,讓諸左端進來一個大匣子。

打開後,裡麵是各種地契、房契、鑰匙等物。

“這是母親的嫁妝,母親走後,嫁妝由嬸孃暫管,我回來後,嬸孃把東西還給了我。”

“我們已成親,我想,這些理應由你打理。”

“當初娶秦氏是迫不得已,我現在實在不想看到她。她生病的事,也一併交給你負責。”

賀妙心冇想到能得沈晏之如此信任。

受寵若驚,矗在原地,一時無法回神。

沈晏之又從袖口中掏出花梨木匣子,取出象牙梳。

“這是我今日專門去奇寶齋為你選的禮物。”

梳子上麵的鬆綠寶石,在火燭下閃耀刺眼,晶亮璀璨。

梳子在大楚代表相思,是男女定情之物。

驚喜接連不斷,賀妙心完全壓不住激盪的心和上揚的嘴角。

整個人如浸芳醪,生生有騰雲駕霧之感。

“夫君,我……”損失百年人蔘的悔恨徹底被消彌。

“妙心,我還是喜歡聽你喊表哥……”

“表哥,我一定會當好你的賢妻。”

她赧顏垂睫,整顆心瘋狂亂跳。

“我會打理好婆母的嫁妝,照顧好秦姐姐,無論何時,絕不會讓你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