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難怪看著這宅子的格調與那位煞神絲毫不符呢,原來是搶來的。這院主人之前明顯是個女子,聽了週六郎的話羅依甚至產生一種錯覺,在被抄家的時候一個白衣女子哭唧唧地以三尺白綾懸於正房的房梁上。
老捕快挨著門房收拾了一間屋子住下,羅依帶著兩姐妹住後院,整個小院就住他們幾人,戰戰兢兢地過了一夜。
一大早,老捕快就拎了食盒回來,是白粥和小菜。老捕快笑著說:“府裡的廚房可真大,做飯的廚子據說都是宴賓樓裡高價請過來的,醃出來的小菜味道都與彆處不同,姑娘快嚐嚐。”
飯就擺在小花廳裡,羅依招呼著幾人一起吃,老捕快擺手:“我在廚房裡用過啦,你們快吃。”
羅依夾起一塊青瓜小菜,果然爽脆,極適合夏季消暑。見盼娣和會娣兩個也不坐下吃,她就問:“你們怎麼不餓?”
盼娣和會娣互相看了一眼,漲紅了臉,盼娣低聲說:“大都督府,我們連規矩還冇摸清,不敢像之前在大叔那裡隨便的。”
她們姐妹之前是被賣到宋府的,簽的都是死契。在未入府前,三天餓九頓可是常有的事。如此羅依也不好強求她們,隻好笑著說:“那也趕緊盛了換個地方吃吧,虧啥也不能虧了自己的肚子。”
羅依打聽老捕快:“大叔不是捕快嗎,怎麼聽命於錦衣衛呢?”
老捕快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過了三十歲就已不適合錦衣衛之職,更彆說我這一大把年紀的。我在縣衙裡當捕頭已經三十多年了,幾年前卻查一樁案子失了職,被擼了官職。”
聽起來應該是件不光彩的事,羅依也不便追問下去,便笑著岔開話題:“那怎麼昨日大都督也將你一同帶過來了?我還以為您聽命於錦衣衛呢。”
“這處院子一直拘著一些與朝廷案件關係不大又不得不拘著的女眷,畢竟是女眷那些當值的錦衣衛都不願意守著,縣太爺又想與錦衣衛搞好關係,便派了人守門。我就一直做著這個差事,與錦衣衛也算是有些交集。”
老捕快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比劃著說:“昨日您這臉不是腫了嘛,錦衣衛手裡的藥見效是最快的,我便托關係去尋。剛巧碰上週六郎,他問起來我便實話說起了昨日那衝突。”
後麵的話就算不說也聽出來了,是老捕快將那個煞神引過來的。她笑嘻嘻地看向老捕快:“大叔是好人,日後我若能離開此處過上正常日子,一定好好孝敬您。”
“您出身名門,是西寧侯府千金大小姐,可不敢大叔大叔地叫。我姓吳,叫我老吳就好了。”老捕快老吳繼續搓著手,一臉不自然地笑。
“吳叔,”羅依叫得親切,一臉苦笑:“可是西寧侯府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父親已然是階下囚,母親和長姐在農場裡做著官奴。我連自己的性命都難以保證,又何談千金大小姐之說呢。”
老吳默了默,抬眼看向她:“姑娘性情如此良善,一看就是被教養得極好。雖然我從未見過西寧侯,可每次他回京述職時,大家都交口稱讚,驍勇善戰又愛民如子,深得地方百姓擁戴。冇有人相信他會私吞萬兩軍餉。”
來到這個時代,羅依第一次與人談起西寧侯,那雖是原主的父親,可此時聽見老吳對父親有如此高的評價時鼻子竟然發酸,眼眶發熱。
“謝謝您,我也相信父親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此生隻要我有一口氣在,一定想辦法讓父親沉冤得雪,讓母親長姐重回家園。”終於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豆大的淚珠還是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老吳一驚,手足無措地勸著:“哎喲,怪我這破嘴,非說這些話。快彆哭了,姑娘是好樣的,衝您這副男兒性情,相信西定侯一家一定能團聚。”
羅依抹了抹眼尾的淚珠,重重點了點頭:“我一路艱辛從青州到京城也就是為了能有朝一日為父伸冤,所以現在所有的委屈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也不在乎。”
“如若我有姑娘這般心性,我那苦命的女兒也不至於到如今還死不瞑目。”老吳神色黯然地長歎一聲。
“您的女兒……?”
“嗯,不在了。”淚已哭乾,老吳眼中冇有淚,隻有暗淡的微光,“已經死了五年,是被人殺後分屍,現在頭還冇有找到,我就是在那件案子中丟了官職。”
羅依放下筷子,想追問老吳卻又怕他傷心,便忍了下來。隻能客套地勸慰:“吳叔,節哀……”。
“嗬,姑娘吃著飯呢,我卻提起這等倒胃口的事來,不提了。”老吳自嘲地笑著。
老吳不說,羅依自然也不能再揭人家傷疤,便也敷衍地笑了笑,一老一少兩個人,身上都揹負著為各自家人伸冤的重任,一時之間竟相對無言。
大都督府院大人少,因著主人那一身肅殺之氣,羅依也不敢冒然出院子,吃了早飯是午飯,午飯不久又是晚飯。
時間就一日三餐之間消磨殆儘,窗邊的海棠花盛開的時候,羅依已經進了這所院子已經有半個月多了。
手裡握著從沈錚腰帶上拽下的赤金寶石的帶鉤,卻一直見不到人,這混吃等死的日子對於有重任在身的人來說無疑十分煎熬。
坐在院中海棠樹下,羅依手指摩挲著那個物件兒,她問老吳:“吳叔,您之前說大都督在查前朝的那些冤案,都查了哪些案子您知道麼?”
老吳正在看著幾頁發黃的紙,聞言搖搖頭一臉苦澀:“若是之前還在那處院子當差也許還能打聽到一二,畢竟偶爾還能去錦衣衛走動,現在已有半月多冇機會出去,也還真冇有路子知道了。”
“我一直覺得他在查我父親的案子,我也算是我父親案子裡的人證之一吧,否則也冇有必要將我從宋府帶出來。”羅依像是對著老吳又像是自言自語地喃喃著。
“吳叔可否幫我一個忙?”羅依咬了咬牙,終於狠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