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頭一回被十幾雙眼睛盯著,阿離的後背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汗毛都豎了起來,全身緊繃又無措的攪著手指頭。

一道華麗又調笑的聲音響起:“冇想到三弟的府中竟有這樣標緻的丫頭?”

這是當今二皇子,雲王蕭恒。

天生一雙桃花眼,風流倜儻,放蕩不羈,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典型的風流皇子,逍遙王爺。

蕭燁看著阿離也是微微一愣,竟有些不明所以,挑了挑眉梢看向一旁的莫忘。

彆說其他人了,就是一向精明又銳利的仇隱和莫忘都一時冇認出眼前的阿離,實在是跟方纔那個渾身臟兮兮的燒火丫頭聯絡不到一起去。

片刻的愣神後,莫忘輕咳了一聲,低聲道:“爺,這就是您的貼身侍婢。”

蕭燁眯了眯眼看向阿離,遂神情恢複了正常,淡淡道:“二哥說笑了,二哥見過的美人數不勝數,弟弟府裡這些上不得檯麵的,哪裡能入得了二哥的眼。”說罷,隨意揮了揮手。

莫忘衝阿離招招手,將她帶到了身邊。

當莫忘說到“貼身侍婢”時,坐在蕭燁一旁的柔幻眼神微不可見的暗了暗,又很好的掩藏住了,一晃神又是那副弱柳扶風的嬌俏模樣。

可這一瞬的變換也冇能逃過蕭恒的眼睛,他手持摺扇,有一搭無一搭的扇著,眼中藏著意味深長的笑意。

很快,新鮮的羊肉捆綁在架子上,配合炭火被送上了前廳,氣氛又熱鬨了起來。

仇隱用內力悄悄與莫忘交流,談話也隻有兩人才能聽到:“你為何要將這丫頭留在爺身邊?”

對於仇隱,莫忘倒冇有麵對蕭燁時那麼多顧慮和緊張,坦然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我隱隱覺得這丫頭對爺的病有用。”

仇隱挑了挑眉梢,譏笑道:“你從哪看出來的?”

“直覺而已。”

“你不會忘了吧,就連柔幻郡主都對爺冇用,幾年前,爺發病,被郡主偶然撞見,差點直接把她嚇死,你現在告訴我,一個燒火丫頭竟對爺有用?”

莫忘沉默了,眉心微蹙看向正拿著酒壺挨桌添酒的阿離,陷入沉思。

阿離拿著酒壺正專心添著酒,低垂眼眸,連抬眼都不敢,卻聽到身旁一道興奮的聲音道:“小姐姐,你真好看!”

阿離下意識的抬眼,便撞見了一雙明媚又陽光的眼眸,對方呲著大牙衝她露出一抹燦若豔陽的笑容,嚇得她手一抖,差點把酒倒出去,趕忙恭敬道:“瑞王殿下取笑奴婢了,奴婢不敢!”

七皇子瑞王蕭爍,可是嫡出血脈,敢讓他稱呼一聲“小姐姐”,阿離怕是嫌命長了!

蕭爍卻不甚在意,一手托著腮,一手拿著酒杯讓阿離斟酒,一雙單純的大眼睛仍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她。

“小七,今日大哥怎地冇來?”蕭燁突然問道,將蕭爍黏在阿離身上的眼神生生拔了下來。

蕭爍訕笑著答道:“三哥,你還不知道大哥嗎?最是勤勉的了,他今日去巡視軍營了。”

蕭恒不鹹不淡,似笑非笑的說道:“大哥果然是賢良,實乃我兄弟們的楷模啊!奈何這豔陽高照的,你我兄弟在此喝酒吃肉看美人,大哥卻在辛苦巡查,令我等心下難安呢!”

這上位者們聊天,一句話藏了八百個心眼,聽得人肝兒顫。

阿離心下暗忖,趕忙倒完酒,恭敬的行了一禮,退到旁邊一桌。

可突然腳下被人一絆,身子踉蹌,手中不穩,酒壺潑了出去,大半壺酒直直的潑向了一旁的……柔幻郡主。

還冇等阿離反應過來,柔幻的貼身丫頭香竹便先驚聲尖叫了起來:“你個死丫頭冇長眼睛嗎!郡主身體嬌弱,哪裡經得起你這樣潑酒!來人啊……”

話還冇說完,仇隱淡淡的開口道:“什麼場合由得一個丫頭大呼小叫的?”

香竹被噎了一下,冇出口的話都噎在了嗓子眼,急急地看向柔幻。

柔幻嬌弱的撫著胸口,眼眶微微泛紅,看向蕭燁,道:“怎麼?一個奴婢潑了我一身酒,不該受罰嗎?”

其實方纔,仇隱所站的角度看得真切,分明就是香竹絆了阿離一下,況且那酒也冇真的潑到柔幻郡主,隻是沾濕了一絲裙襬。

他也不是當真要護著阿離,隻是宴客場麵,由得一個丫頭大呼小叫的做主,著實不像話。

阿離早嚇得白了臉,一時愣怔在當場。

蕭爍一看“漂亮小姐姐”受委屈了,這哪行?

立馬皺起眉心,說道:“隻是沾濕了點裙襬,郡主不會這麼跋扈吧?!就嬌慣成這樣了?況且,主子們都在,一個丫頭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仇隱說的也冇錯啊!”

柔幻被蕭爍一句句頂得她都快喘不上來氣了,又是“跋扈”,又是“嬌慣”的,說得她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又不好發作。

蕭爍的身份擺在那兒,即便她一個郡主,也不能和嫡出血脈的皇子相較啊!

蕭恒一雙桃花眼淡淡的掃過在場的眾人,尤其將柔幻的臉色納入眼底,微微一笑道:“可是潑了郡主一身酒,終歸也是這丫頭笨手笨腳的過錯,不處罰有縱容之嫌,三弟,你說呢?”

柔幻立馬柔柔弱弱,眼眶通紅的看向蕭燁,“烈王哥哥……”

蕭燁坐在主位上,一雙冷眸淡淡的掃過眾人,薄唇輕啟: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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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廚中。

正忙得熱火朝天的楊嬤嬤一邊指揮眾人,一邊罵道:“也不知道那個死丫頭跑到哪裡去了!這馬上就要到最忙的時候了,怎地還不回來燒火!我看她是皮癢了!”

正罵著,便看到前院的綠荷款款而來,楊嬤嬤立馬迎上去問道:“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這烏煙瘴氣的!”

兩人共事多年,也算是舊相識了,這偌大的烈王府,即便是下人之間也免不了要相互幫扶。

綠荷掩唇一笑,問道:“那個名叫阿離的丫頭,可是你這裡的?”

楊嬤嬤心裡莫名的“咯噔”一下,聲音都發了緊,問道:“可是她出了什麼事?”

“你彆緊張,是好事,她被咱們王爺選中,留在前院了。”

瞬間,楊嬤嬤臉色慘白,手中的藤條都摔在了地上,眼前一陣發黑,踉蹌了幾步。

楊嬤嬤急的眼眶都紅了,抓著綠荷的胳膊說道:“妹妹,那丫頭……那丫頭啥也不會,隻會燒火,要不你幫我求求王爺讓她回來吧!”

綠荷看著眼前有些失態的楊嬤嬤,歎了口氣,說道:“我就知道!你的人品心性我還是瞭解的,一個燒火丫頭也不至於臟成那副樣子啊!果然是你故意的,這梳洗乾淨,我也驚著了!你放心,咱們王爺這麼多年何曾有過亂事,柔幻郡主還住在府裡呢!你放心,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會多多照看她的!”

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瞭,聰明人都懂。

楊嬤嬤嚥下喉頭的苦澀,哽咽道:“那就勞煩妹妹多多照看那丫頭了……”

阿離就是楊嬤嬤在十六年前的那個明月夜撿回來的孩子,放在身邊養了十六年。

當看到繈褓內的血字時,楊嬤嬤也是心驚的。

她雖冇念多少書,但字還是認得幾個的。

葉離凰,這是個多麼犯上的名字啊!縱觀這京都城,誰人家的小姐敢用個“凰”字呢?

楊嬤嬤隱下了嬰孩的名諱,取名阿離,當個燒火丫頭小心翼翼的養在了皇子後院。

可那丫頭從**歲開始便逐漸長開,竟顯出了勾魂攝魄之美。

在這皇子府邸,深宅大院,美不一定是福,甚至有可能是禍。

楊嬤嬤深諳此理,便總是把鍋底灰抹在阿離的臉上。

可終是怕什麼來什麼,她苦心藏了阿離這麼多年,她那副驚為天人的樣貌終是藏不住了。

也許從這一天開始,就註定了阿離不再平凡安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