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胳膊被人拉住了，柳詩轉頭看去。

大少爺？他何時也下來了？哭聲消減了些。

看著髮髻散亂，滿臉掛著淚痕的人，齊雲灝平靜道：“回去。”

柳詩兩眼噙著淚花，沾著水珠的睫毛一眨一眨，鼻尖也哭的紅彤彤的，呆呆的仰頭望著麵前人。

“池裡水夠多了，不必再添了。”瞧著這個大有把池塘哭滿水的丫頭，齊雲灝忍不住說道。

柳詩吸嘍著鼻涕，抬手抹了把眼淚，低頭啜泣著。

瞧著這委屈巴巴的小人兒，齊雲灝隻覺又可憐又好笑。

唉，到底是個孩子。

於是，拉著他抽抽嗒嗒的小丫頭走回岸上。

......

“我呢？”水裡另一人大喊著，“都不管我了？”

岸上的大少爺瞟了他一眼，不做理會，吩咐清風先將身邊人送回去更衣。

————

過後，

“看看你像什麼樣子！”待人們散去後，大少爺斥責著。

“光天化日，把一個小姑娘推下水，這是男子該做的嗎！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大哥，這不怨我！”四少爺不服氣著，急頭白臉的把今日之事一番叨叨。

......

“大哥你給評評理！我好心讓她搭馬車；知道她不識路，這才特意來瞅瞅她回來了冇有，結果呢！這混丫頭可倒好，好心當成驢肝肺，不知好歹！”

“剛纔你可看見了，她竟然辱罵毆打我！瘋了吧！誰家有她這號的丫頭！”

“我是把她推水裡不假，那又怎樣？這水又不深，死不了人的！我冇事兒還下去抓魚呢，這大熱天的就當涼快涼快了。”

這邊人憤憤不平的罵咧著。

一想到自己堂堂的齊府四少爺竟然被一小婢女打了！隻覺大夢一場，簡直是他人生敗筆！

“等我練好了水下功夫，到時再跟那個倔丫頭約戰，勢必把這局扳回來！否則我齊小爺顏麵何存！”四少爺忿忿的自言自語著。

“行了！”齊雲灝懶得聽他囉嗦。

他明白，這個弟弟嘴毒手欠招人恨，但其實本性不壞，就是好好的話不會好好說。

“趕緊回去換衣服吧，雖是暑天，也得小心彆受寒了。”

“大哥，我可是在你院裡丫頭手下捱到打，你得補償我！”四少爺大言不慚得說著。

“你想如何補償？”齊雲灝好笑著。

“晚上請我吃飯！上次在你那兒我可冇吃夠。”回來後的他可一直惦記著呢。

齊雲灝搖了搖頭，“甭想了。”

“怎麼？這麼小氣啊！我可受了委屈的。”

齊雲灝低低的笑著，“你都把廚娘扔水裡惹急了，還指望人家給你做飯嗎。”

“什麼？”四少爺眉峰一挑，琢磨著這話，隨後朝方纔人離去的方向望瞭望，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是說那日的膳食都是那個瘋丫頭做的？”

......

另一邊，

柳詩對府中少爺動粗的事很快便傳遍了大院，這不，剛洗淨換好衣服的人，就被大夫人召喚了去。

機靈的清風看到人被帶走了，想著趕緊將此事稟報給大少爺，可在苑中等了半晌也不見大少爺回來。

難道還跟四少爺在一起？

————

掌燈時分

大夫人處，

寬敞秀雅的院落裡，華燈高掛，仆從們進進出出的忙碌著晚膳。

每每經過院子中心時，都忍不住朝地上跪著的人瞥上一眼。

柳詩垂頭喪氣的癱跪著，纖弱的身姿在偌大的庭院裡顯得格外落寞淒涼。

“這丫頭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對少爺動手，莫不是瘋了吧。”

“聽說是四少爺先把她推進池塘的。”

“就算是四少爺無禮在前，那也是主子，輪得到她一個婢女打罵？我看她是掉進池塘腦子進了水，弄不清自己身份了！”

台階上，兩個穿紅著綠的丫頭立在一旁，對著院中跪著的人指指點點的悄聲議論著。

“不過四少爺也是，平日裡爬牆上樹就算了，把一個姑孃家扔水裡，這確實有些過分了。”

“嘁，稀奇嗎？有何新鮮的！整個齊府，除了主子們，他誰人不敢惹，又有誰敢惹他！”

“唉，不過這個丫頭也真是膽大，人人都不敢招惹的小魔王她竟然就這麼揍了！”

“看著吧，等大夫人用完了晚膳，定好好發落她！我瞧著，這一頓杖責發賣出府是跑不了嘍。”

兩人正聊著，隻見一道俊雅的身影從門口走來，看清來人後，兩個女使趕忙湊上前迎去。

“見過大少爺。”

齊雲灝嗯了聲，隨即，目光越過她們看向前麵跪著的人。

感受到有人立在身側，柳詩抬眼看去。

“少，少爺。”

齊雲灝淡掃了眼，不語，從她身邊走過徑直朝房內而去。

柳詩又垂下腦袋。

那會兒被喚來後，管事就讓她在此跪著，到現在，連大夫人麵都未見上。

此時，腦子裡一片混沌，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她都不敢去想，也冇力氣去想。

心裡哀歎著，這一遭，怕是要站著進來躺著出去了。

......

一刻後，

正房門口，幾名仆人簇擁著位貴婦人走了出來。

身著絳紅雲紋對襟襦裙，鬢髮一絲不苟盤起，發間隻插了兩隻碧玉髮簪，成色通透潤澤，形似青雀栩栩如生，那是上好的翡翠玉石，價值不菲。

婦人舉止雍容持重，麵色端靜，雖已至中年，可眉眼間依舊可見當年的風華氣韻。

看到大少爺也立在那婦人身邊，柳詩暗自揣測著：這應該就是長房主母了。

待人行至跟前後，趕緊規矩的拜一禮。

大夫人居高臨下的看著腳下人，沉默少時，冷冷的開口，

“你這丫頭著實不像話，居然以下犯上對府中公子動手，簡直匪夷所思！”

清利的聲音透著持重威嚴。

“我活到這個歲數，若不是親耳聽到都不敢相信！尤其竟還是我長房大院的女使，真是狠狠下我臉麵！”

“是奴婢的錯。”柳詩恭順道。

大夫人俯瞰著她，神情漠然，“抬起頭來我瞧瞧。”

柳詩不敢拖延，應聲抬起臉，眼簾始終微微垂著。

看清她麵容後，大夫人眼梢微微一揚，第一反應便是望向自己兒子。

齊雲灝麵色平靜如常，對母親投來的眼神並無任何反應。

大夫人目光又轉回地上人，繼續打量著，沉思不語。

柳詩屏息靜氣的候著，大夫人的怒氣近在咫尺，可不知為何，眼下本應驚恐的她此刻卻冇想象中那麼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