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當天空的太白星開始閃爍。

大明宮中,老朱和朱標已經在書房中熬了整整一夜。

他們的麵前,擺著曆朝曆代的天文紀法,縣誌,甚至還蒐羅有不少鄉間野史,其中都有關乎各王朝氣候變遷的記錄。

再對照著朱雄英隨手畫出來的那張圖表。

大差不差的的弧度,極大的佐證了大明二百多年後氣溫急劇變化,自然災害隨之頻發的預言。

然而就像老朱所說。

二百年後的事,他們記掛個什麼勁呢?

當然,這隻是他們熬夜加班的消遣,也順帶驗證了常升的學問,並不是什麼歪理胡說。

真正讓他們苦等一夜的,是錦衣衛從常升隨家人一同住進應天府以來,一舉一動的調查報告。

要從一個從冇有監視過的公爵府中,將一個人過往十餘年的生活痕跡用一晚上調查出來,就算是再精明強乾的錦衣衛,麵對這要求也得抓瞎。

但常升是真不愛出門啊。

這纔給了錦衣衛們機會。

但調查的錦衣衛也冇討著好。

原本他們還是抱著建功立業的念想來的,滿以為逮著一條大魚,誰想到找到突破口一路調查下去,出具的報告讓他們都快懷疑人生了。

洪武三年,常茂承襲公爵,常升隨家人定居應天府,時年十歲,藍母請先生和教習,為常升啟蒙,授藝……先生姓名…籍貫…住址……教習姓名…籍貫…住址…除掃墓,祭祖外未曾出門。

洪武四年,太子妃入宮,常茂送親,同年入軍,常府事務由藍母接替,常升在家讀書、習武,除掃墓,祭祖外,未曾出門。

洪武五年…讀書、習武,掃墓,祭祖…

洪武六年…讀書、習武…

洪武七年,正月,藍母祭祖歸來,身體抱恙,遂將府中事務暫交常升打理,常升尋來鄭太醫,挽留府中,替藍母調養,自己在府中依舊讀書,習武。

四月,藍母痊癒,見抱恙期間,常升將府內打理的井井有條;又從先生教習處得知,常升實無讀書習武的天賦,便讓其接管常府,操持府中一切事物,轉而培養常森。

當月,常升令家仆采購香料,藥材若乾,平日裡依舊讀書,閒暇鑽研吃食。

九月,永昌侯凱旋,做客常府,常升代為招待,從此隻要不出征在外,每逢休沐,永昌侯必探訪常府。

十二月,太孫降世,常升代鄭國公府入宮獻賀禮。回府後,依舊讀書,適逢常森厭學,常升接替藍母,一邊讀書,一邊教授其弟常森。

洪武八年,在家讀書,教授常森,招待永昌侯,除掃墓,祭祖外,未曾出門。

洪武九年…讀書,教常森,招待永昌侯,除掃墓,祭祖…

洪武十年…讀書…

洪武十一年,除聽聞太子妃懷孕,胎象不穩。有血崩之兆,遂請永昌侯拜會太子,將馮太醫送入東宮,平日依舊讀書……

洪武十二年…讀書…

這份報告的彙總,對這些號稱你爺爺死前穿的什麼底褲都能查出來的錦衣衛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嘲諷。

可錦衣衛也很絕望啊。

十年。

這特麼可是整整十年啊。

要不是看見這貨在洪武七年接管家業之後,開始琢磨起了吃食,他們都恨不得把常升剖開,看看這人到底是什麼妖怪變的,怎麼就能苟在家裡十年不出門。

要不是這次調查結果不僅分組交叉調查,每組還有三人,分工合作,互相監督,他們都怕這份報告交上去,老朱會把他們的腦袋砍了。

太離譜了。

事實上,大明王朝權柄最高的兩父子,在看到這份名為調查常升,實則寫無可寫,隻能將與他相關的所有人都查了個底朝天的報告,頗有同感。

“不應該啊。”

“難道,咱看走眼了?”

老朱看著眼前的記錄,心裡直打鼓,再看自己兒子,眼裡也是同樣的懷疑。

如果常升真是個有才華的,他是怎麼能在一個根本不如他的先生底下穩渡五年的?

就像一個學識不如你的人,整日還要在你的麵前賣弄他那低劣的智商,你能忍他一天,兩天,算你有修養。

可你能忍他五年?

你文人的傲骨呢?

看老朱麵有不甘,陷入深思,深知老朱脾氣的朱標明白,老朱這會是鑽牛角尖了,連忙上來摻著老朱走向龍塌,同時勸慰:“父皇不必介懷,大明之大,兒臣何患找不到可用之才。

“不對!”

朱標這才扶老朱坐上龍塌,老朱一個激動,拍著大腿又站了起來。

“這小王八犢子,虧咱還給他起了名字。”

“他這是躲著咱呢!”

看著老朱從不甘到興奮的變臉,朱標感覺完全跟不上老朱的思路,隻能先勸到:“父皇一夜未眠,急需休養,晚些還有大朝會。”

“等到朝會散了,兒臣再去常府,將常升召來就是了。”

“不成,不成,機會可能就這麼一次;召進宮,咱爺倆就再也拿不住他了。”

看著老朱麵色疲憊卻鬥誌昂揚的模樣,隻怕不順著他話頭把這事聊乾淨,老朱今晚上可能真就不上塌了。

“父皇何出此言?”

“這是咱的直覺。”

朱標張了張嘴,這特麼還怎麼往下聊。

“雖然咱也冇有實證,但咱預感,僅憑咱手上的這點東西去找那小子,或者把他招進宮來當麵問詢,他手頭絕對備好了你挑不出毛病的答案。”

“他能隨意的將這幾門學問傳授給常森,隻能說明他根本不怕這些東西外傳,說不準還是他的防範手段,用來金蟬脫殼,以掩蓋他更高的才能。”

“標兒,往後再碰上這樣的人,你隻記住一句。”

“任你千般變幻,咱隻直搗黃龍。”

“今日大朝會後,咱就給你做個範例,微服私訪,親自去探探這小子的成色。”

朱標臉上頓時失色,忙道:“父皇,何至於此。”

老朱滿不在乎的搖搖頭:“至於,當然至於,當初那個眼高於頂的劉伯溫,咱不就是這麼請來的嗎?”

“隻要真有大才,咱就是再請一回又如何?”

“啊切!”

鄭國公府,常升疑惑的看了看全身的保暖措施,無語望天。

“又被人惦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