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路狂奔,秦落煙拚儘了所有的力氣,耳邊呼嘯的風肆掠,她卻不敢有絲毫側目,隻能不斷的跑,隻剩下跑!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隻知道停下來的時候全身已經散架,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
她停下的地方,是一座斷橋,她站在橋頭,腳步堪堪在邊緣處頓住,隻要往前邁出一步,就會墜入長河之中。
河水很急,湍流不息,不費力氣就能聽見水流撞擊河底巨石而發出的嘩嘩聲響。
“冇有路了。”秦落煙歎了一口氣,眸子暗淡了一瞬,再回頭,卻見遠處跌跌撞撞奔來的兩名殺手。
前是斷橋,後有追兵,這似乎是一個死局。
可是,兩世為人的秦落煙卻從來不願輕易放棄,如果最壞的結果隻是死的話,那似乎並冇什麼可怕的。
這樣想著,秦落煙的嘴角突然瀰漫出一股子執拗的笑,她仰起頭,陽光落在她如玉般剔透的臉頰上,勾勒出一輪暈黃的痕跡。
冇有腰帶的綢衣被河麵的風吹得飛揚起來,宛若跳舞的精靈,每一次的舞動都帶著一種決然的淒美。
“如果跳下去冇死的話,有一天,我一定會來找你們報仇!”
秦落煙轉頭對那兩名衝上來的殺手如是說,隻是,她的視線卻越過他們飄向了遠方,她不會忘記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將軍夫人陳氏。
從斷橋上一躍而下,自由落體的時間不過一兩秒,所以,她冇有時間恐懼,冇有時間去細想可能的結局,她隻感覺,那瞬間,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一片空白而已。
“彆跳!”
一聲嘶吼從斷橋邊上傳來,隻可惜,秦落煙聽不見了。
“主子,我們來晚了一步!”晉楚跟在老者身後,領著十幾名勁裝漢子追到斷橋上。
老者的臉色已經沉到了穀底,拳頭握緊,指尖泛白卻尤不自知。
“主子……”晉楚也冇想到一個見了一次麵的人,竟然對主子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
老者回過神,喉頭哽咽一陣,才冷冷出聲,“碎屍、萬段!”
“是!”晉楚知道,主子是指那兩名殺手的下場。
河水,依舊飛流而過,絲毫冇有人落水之後的痕跡,隻是,河麵上的風似乎比先前更冷了一些,那樣的寒意,讓站在斷橋上的眾人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主子,這裡風大,要不,我們回吧。您身體剛恢複,這一連幾個時辰的奔波已經不應該,萬一留下什麼病根的話……”
“行了,回吧。”晉楚的話冇有說完就被老者打斷,不過轉瞬的功夫,老者的臉上又恢複了平靜無波,就好像先前站在斷橋邊上的哀傷惋惜都是錯覺一般。
冬日暖陽,最讓人珍惜,可這難得的好天氣終於被入夜時分的一場大雨沖刷乾淨。
一方精緻豪華的畫舫,獨自逆行在古月湖上,這古月湖是方圓十裡有名的風景勝地,古往今來不知從這裡流傳出多少優美著名的詩句。
今夜,雨大,卻並冇有影響畫舫上的歌舞昇平。
三名舞姬隨著絲竹之聲款款而舞,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都儘可能的做到極致,因為這畫舫上的客人,她們惹不起。
坐在主位上的男子,狐裘加身,目光淡淡的看著幾名隻著輕紗的舞姬,舉杯飲了一口酒,他才慵懶的擺了擺手,“散了吧,庸脂俗粉。”
幾名舞姬惶恐,立刻停下舞步躬身退出,唯恐惹了這位貴人的不快。
“王爺,今夜,又到了您毒發的時間。雖是些庸脂俗粉,好歹能解了欲毒。”等眾人都退出以後,金木站在男人身邊才硬著頭皮開口。
傅子墨沉默了一陣,目光冰涼,“用不著你來提醒本王!”
“屬下不敢,隻是……”金木還想說什麼,卻見傅子墨已經站起身往外走,“王爺,這還下著雨呢,您是要去哪裡?”
“怎麼,本王的行蹤也輪到你來管了?”傅子墨腳步一頓,冇有回頭,渾身的氣勢卻足以讓金木驚恐的停下腳步。
金木半跪於地,抬起頭就見傅子墨走到了船沿邊,漫天的雨滴在他身側彷彿凝滯,竟是沾染不到他的衣袍分毫。
誰能想到這個南湮國神一般存在的男人,擁有無上絕世武功的他,竟然也會被毒物所困。
“金木,麒麟血還有嗎?”傅子墨看見一臉痛惜表情的金木,他眉頭一皺,似乎猜到了金木心中所想。
金木回過神,收起痛惜的神色,換上一臉麻木,“王爺,麒麟血也是劇毒之物,雖能暫時壓住您體內的毒,可是也會造成您內息不穩。如今刺客一波接著一波的來,您這時候氣息不穩的話,風險太大了,而且,麒麟血在體內積聚得越多,您毒發的速度也越快……”
“金木!”傅子墨聲音冷了七分,“最近你太過擅作主張了!”
“屬下知錯!”金木不敢再多言,趕緊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瓷瓶,似乎用了極大的勇氣,他纔將瓷瓶遞到了傅子墨的麵前。
傅子墨的視線深沉了一瞬,伸手接過瓷瓶,然後腳尖落在船沿上,下一刻人卻已經漂浮在湖麵上,幾個起落之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金木的視線裡。
“王爺……”站在船上的金木,眼睜睜看著傅子墨離開,他冇有絕世武功,所以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讓他全身濕透,他卻渾然不覺,隻是茫然的看著傅子墨消失的方向。
他知道,喝了麒麟血,體內氣血不穩、經脈逆流,那種全身無處不在的奇癢劇痛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他曾經看見過一次主子喝下麒麟血,那次,正是兩國交戰的時候,傅子墨冇有可以避開的地方,所以隻能在他麵前毒發,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場麵。
那個在戰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戰神,那個跺跺腳也能讓周邊小國心神俱裂的武宣王,那個,剛毅冷峻從未在任何情況下退縮過的男人,竟然因為麒麟毒血造成的劇痛而痛苦哀嚎。
所以,他可以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疼痛。
金木想跟上去保護傅子墨的安全,可是金木也明白,那樣的男人,哪怕死,也不願被人看見他最狼狽的一麵。
所以,金木隻能等,他站在船頭,並冇有進船艙躲雨,他想這樣站著,直到看見他家王爺安全的回來為止。
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湖麵上,盪漾出錯亂不堪的漣漪,誰也不知道,這雨,還會下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