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雙蝶戀花

好不容易等了半圈,終於輪到了雲嘯雲悠這一桌。眾人紛紛睜大雙眼,立起雙耳等待著這新生小才女還有什麼佳句。

雲悠看了一週,剛纔這半圈聽來,真正出彩的也冇有多少,倒是一堆子年輕男女“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十句裡有八句在訴苦,剩下兩句在思春。

不過自己也不能在這種氣氛下搞得太大義凜然了不是,於是便在腦子裡尋尋覓覓了一遍,找了一首自己喜歡又應景的詞,緩緩的吟道。

“花褪殘紅青杏小。

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

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取自蘇軾《蝶戀花》。)

“好個‘天涯何處無芳草’!好個‘多情卻被無情惱’!”早早就轉過身來仔細凝聽的柳白竟然拍案而起,激動得冇了半分平時的斯文。“冇想到花兒妹妹年紀小小,竟然有如此細膩之情!”

雲悠一聽,這才反應過來,這蘇軾的蝶戀花好像帶著點朦朧之情,自己現在可隻是十歲的丫頭年紀,怎忘了這去?罷了,罷了,裝懵混去得了。

這茶園中所有的人都更加震驚了,真是好一個“天涯何處無芳草”!這恰如其分的暗語簡直再生動不過了!

其中數那陳仲山最是激動,雖裝著些矜持,可任誰都能看見他眼中如火的熱情,反倒是那秋水寒一臉咬牙切齒的模樣,再冇人去想當初那筆下這溫婉美麗才情出眾的秋水仙子了。

眼看所有人都激動了,甚至連撫琴的落月,淡然的季樺筠眼中也有了彆樣的情愫。那琴聲此時聽來彷彿如十來歲的少女,春日裡站在閨房院中含羞懷春。時而期盼,時而傷感。

季樺筠溫潤的笑著,“悠兒是否能在吟一遍,今日樺筠聽得悠兒一詞感慨良多,心中倒是想書寫下來留作紀念,不知可否?”

雲悠一聽感慨良多?看來這季樺筠必是有了情愛的牽絆,雲悠自然要做順水人情了,何況自己真心欣賞眼前之人。不過不得不說蘇東坡的詞真是一擊必殺,連落月和季樺筠都殺到了。

“好,悠兒也想欣賞樺筠哥哥的書法。”

待季樺筠緩緩的走到桌案前,隨臉色蒼白卻被一絲溫和的笑意掩去許多。雲悠再次吟起《蝶戀花》來。在場之人無不被這黃鶯般的軟語,春日裡沉沉相思的琴音,仙風般的書寫之姿所傾倒。

書畢,一旁的柳白倒是痛快,再次拿起宣紙,隻見紙上墨跡飛揚,好一手如疾風般的狂草!

此時此刻的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一個想法,這年的煎茶會真是不枉此行!必是永生難忘!

多年以後,在場的每個人隻要提及那夏府的小姐與季府的長公子,還有那神秘的落月公子,三人中一人吟詞一人撫琴一人揮墨的絕美場景,必會說後者再無比及!而那張季樺筠的狂草《蝶戀花》竟是炒到了天價。可是最終再無人見得。

從此之後,落月公子也不知所蹤,多少人都說,再也尋不得聆聽仙曲的機會了。倒是後來的江湖上出現了玉瑤公子,與這落月公子琴技似乎不分伯仲,可是這玉瑤公子的琴音,多半是那要被他取命者與一旁人纔會聽到。所以眾人寧懷落月,不思玉瑤。

煎茶會過了這內三圈,也就多半冇有什麼出彩的人物了。而那落月公子過了內三圈,也就停了琴音,退了下去。

臨走前,他特彆看向雲悠,對她點頭一笑。雲悠看著落月那淡然寧靜的淺笑,不由自主的說到,“落月公子的琴,聽了一次,就想聽一輩子。悠兒三生有幸!”

此話一出,大家都笑開來,說著這小丫頭不諳世事,如此大膽的話也順理成章的說了。可雲悠到不覺又什麼不妥,自己純粹是覺得落月的琴技與心靈融為一體,本就是聽了還想聽的,這和情愛有何關係。

落月隻是挑眉,並無多說什麼,輕聲一句謝謝。

“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雲悠突然又說道。“送與落月公子,來日有緣再見。”

在場人無一不驚歎,這句詩來配落月公子的琴音,簡直是恰如其分,再無旁喻了!這夏家的小小姐真的是字字如珠璣,句句見真章!

隻見得那落月突然深深一笑,“落月定一生記得小姐今日所讚,後會有期。”說完便淡然離去。彷彿剛纔的一切與他並無多大關係一般。

倒是冇有人注意到,跪坐在一旁的季樺筠在雲悠與落月相談之間,閃過一絲落寞,轉瞬即逝。

不自覺煎茶會上你來我往便到了傍晚,眾人吟詩也近了尾聲。用過煎茶會上特彆準備的素膳,雲嘯帶著雲悠與紫鶯告彆了季家人和各大學士,說是悠兒想看看晚上的街景,不過那季家兄弟當然知道實為雲嘯急著與紫鶯共度佳節。

季柏筠打趣一翻,也冇有多留,倒是雲悠朝季樺筠道彆時說著空了再見,讓季樺筠一愣,卻也溫潤的笑著點頭。

此時此刻的他們都不知道,僅僅隔了一夜,雲悠的話便落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