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所謂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這大興縣就是這句最好的寫照了,當然,它也不寂寞,還有個宛平縣跟它一起享受,京師裡頭,尚書多如狗,勳貴滿地走,這些大佬一個個都不是一個小小的六品知縣惹的起的。
京師東為大興縣轄,西為宛平縣轄,以紫禁城中軸線為界,此時朱翊釴就在左安門崇南坊的一套四合院前看著進進出出的工匠把木材石料等物搬入這將來的京師鑄幣廠內。
門匾是隆慶親手提的‘京師皇家鑄幣廠’七個大字,大門口立著兩張牙舞爪的石獅子,這是朱翊釴從司設監那淘來的,放在那算是糟蹋了。
工匠朱翊釴足足從找來了八百多人,算是把禦馬監和禦用監以及兵仗局給掏了一半人手過來,這裡頭禦用監過來的都是些善於木活的木匠,禦馬監和兵仗局的都是些常年打造各種兵器火銃的鐵匠。
朱翊釴作為還未冊封的皇子,此時頂著個懷郡王的名頭,是不能管事的,這鑄幣廠名頭是皇家的,因此,隆慶特彆遣派了內官監大太監李芳作為這鑄幣廠的辦事太監,全稱“欽差總督鑄幣廠辦事太監”。
另設總理事一名,管理事四名,監工多名,都由朱翊釴帶來的這些工匠中選出,另有掌班、領班、司房三十多人負責鑄幣廠內外出入安全警戒,由錦衣衛撥給,日夜輪替值班。
朱翊釴向隆慶帝討要來的那一千新軍名額此時還未進行招募,屆時將會安置在鑄幣廠對麵新修的校場內,也算是圓了保衛鑄幣廠安全這個謊。
而朱翊釴要的那個皇莊,隆慶帝更是大手一劃,把左安門外的亦莊三千畝皇莊直接交給朱翊釴折騰,這三千畝,說多不多,現在國庫窮的能跑馬,內官達一萬之眾,全都指望著皇莊那點收入過活。
想想整個大明官吏加起來纔不到八萬,這一個紫禁城就將養了這麼多吃白飯的內官,而且還是以每三年增加一千多人的速度疊加,朱翊釴未來整治內官的決心就更大了。
“王爺,奴婢已經將各司調派來的匠人歸檔入冊,請王爺過目,”李芳雙手捧著名冊躬身行禮道。
“嗯,”朱翊釴接過名冊,一一檢視起來,“木匠有幾人?”
“回王爺,木匠二百六十人,鐵匠五百四十人,另有三十人都是雕刻好手,”李芳想也不想的就將各工匠人數一一報備給朱翊釴聽。
朱翊釴聽完合上名冊,也不再看便丟還給李芳,“這些工匠,本王不會儘數留下,你到時留心觀察,辦事麻利手巧的你另立名冊,等鑄幣器械造完,冇在名冊的,本王另有他用。”
“奴婢遵命,”李芳躬身答應,“王爺,皇爺命奴婢來問,這銀幣何時可以開鑄?”
朱翊釴想了想道:“器械半月就可成,到時你再將內帑銀子解押過來吧。”
李芳得到準信,也不在多言,便道,“如此,奴婢這就回宮稟報皇爺,奴婢告退。”
“嗯,”朱翊釴揮手讓李芳退下,然後邁步往鑄幣廠內走去。
這院子占地極廣,原先的各處景觀盆栽等物,已經被工匠們全部剷除,多間屋子的牆壁也被打穿連成一處,木頭,生鐵,熟鐵,石料堆砌成山的碼放在天井或大廳中,外頭依然不斷的有馬車拉著物料前來。
朱翊釴隻在門口停留一小會,便尋到了正在指揮人搬運物料的劉週年,“劉週年,本王交給你的圖紙,你都看了冇?”
這劉週年四十多歲,留著短鬚,外身罩著件棉大襖,裡頭還穿著件灰棉袍,得益於朱元璋這個棉花粉絲,大明朝棉布棉襖盛行,款式更是五花八門。
朱元璋曾自嘲過:“人有三寶:醜妻、薄地、破棉襖”,棉襖雖破,卻能助人禦寒,這位前半生饑寒慣了的帝王一心要改革衣物保暖,便開始在全國強製推廣種植棉花。
明初的棉花推廣,農家地十畝以下的,你必須種半畝,十畝以上的,你必須加倍種,種的好給你免稅,你要是敢不種,那就充軍流放,對,老朱就是這麼的強勢。
劉週年正在專注指揮,被朱翊釴這突然的一句話嚇了一跳,見是朱翊釴到來,忙俯身跪拜道;“回王爺的話,下官已經將圖紙看過了。”
朱翊釴示意身後的錦衣衛侍從將圖紙拿來,問劉週年,“那你打算怎麼個章程造這批器械?”
劉週年也是禦馬監的老工匠了,以往麵對的都是一些不懂營造的內宮太監,隻知道問他一月能造幾何,卻是第一次有人問他要如何造的,便小心翼翼的回答。
“回王爺,以往照辦器械,都是先將所需物料備齊,計劃多寡,便可命人開始按圖造辦。”
“那你說說,這些器械,你打算如何造,”朱翊釴繼續問道。
“回王爺,下官會將這八百人分為四組,每組兩百人,”劉週年說著悄悄望向朱翊釴,“將這圖紙上的軋機,鑄模,軋邊機,衝壓機分彆交給各組。”
“另外三十人在進行這個……衝壓模具的雕刻,”劉週年悄悄的擦了把冷汗,詢問道,“不知下官這樣安排可好?”
朱翊釴不置可否的搖搖頭,“太慢了,若按你這般,半個月定然完不成。”
劉週年心裡嘀咕,往常都是這般安排,卻也不見人說慢,想來這位懷郡王第一次主事,急於求成,便小心的問道,“不知王爺要如何安排,還請示下!”
“你過來,”朱翊釴示意劉週年起來,展開手中的圖紙對著他道,“你看這軋機,仔細看,看到什麼冇?”
“這個……”
劉週年一臉茫然的看著朱翊釴,圖紙上不就是畫著上下左右圖樣,以及標註著部件大小尺寸嗎,這能看出什麼來,這劉週年作了這麼多年的內官監管事,看的圖紙冇有一千,也有八百,愣是冇看出這圖紙有什麼不同,也就是畫的仔細些,用的走筆規章些,也無甚不同呀!
“恕下官眼拙,這……實在是看不出有何不同!”
“你就冇看出本王為何將這些部件大小單獨一一畫出?”
朱翊釴無語的望著他,流水線呀!你不會讓手藝好的單獨出來隻做零件嗎!最後在進行組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