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孟清瑤慌忙拉住薑妤,“妤兒,姨母、姨母……”

薑妤幫她順氣,“姨母慢些說。”

可孟清瑤手如冰淩,連話都說不利索。

“妤兒,是這樣的,姨母近日心神不寧,我想著勸姨母去青雲寺拜拜佛。”

裴宵這才踱步而來,溫聲問:“姨母是不是要說此事啊?”

裴宵身上淡淡的檀香由遠及近,孟清瑤肩膀一抖,縮到了薑妤身側。

薑妤看了看驚魂未定的孟清瑤,又望向裴宵那雙滿含笑意的眼。

他的笑意那麼深,卻迷障重重,薑妤差點在他眼中迷了路,擺了擺頭,“姨母身體不適,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好,我送你。”裴宵滿意點了點頭,食指輕抵薄唇,“姨母既然病重還是好生休養為上,切莫疑神疑鬼、反噬自身。”

薑妤被裴宵攬住肩膀,往公主府外去。

走過朱漆木箱時,她不禁瞥了一眼,又望向裴宵鞋底的血跡。

他一個弱質書生,腳踏血腥一點兒都不忌諱嗎?

“妤兒!”

孟清瑤突然衝過來,將薑妤攔在了木箱前。

她眼中的茫然之色斂去,反而多了幾分慷慨赴死的誌氣。

她女兒就這麼白白冇了,裴宵憑什麼能若無其事,夫妻和鳴?

今日就算是玉石俱焚,她也要揭穿裴宵造過的孽!

“妤兒,你看清楚你所謂的夫君都做了什麼?”孟清瑤顫抖的指尖指著箱子。

縫隙裡似有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緊盯著外麵,陰森詭譎。

薑妤腳步一頓,箱子底部的血剛好滴在她的繡花鞋上,還殘留一絲餘溫。

薑妤立刻縮回腳,孟清瑤則抵住她的腰肢,暗自白了眼裴宵,“妤兒,咱們一起好生賞賞裴大人的心意!”

“妤兒!都是些小玩意兒,冇什麼可看的。”裴宵跨步上前,抓住了薑妤的手腕。

“裴大人,禮都送來了,還怕彆人看嗎?莫不是……”

孟清瑤樂得見裴宵慌神的模樣,冷笑一聲,“莫不是你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連自家夫人也要瞞?”

“不過是隻受了傷的小畜生,公主為何一定要強迫我家夫人?”裴宵雙目一眯,暗含殺意。

“裴大人不是端方君子嗎?怎麼一條人命到你嘴裡說得如此輕巧?”

……

“行了!”薑妤被夾在中間,喝止了他們。

血水還在不停地滴,想也知道這箱子裡不是什麼好東西。

薑妤一直觀察著裴宵和孟清瑤爭鋒相對的模樣,和噩夢裡那張殺意凜然的臉竟如出一轍。

薑妤不由得心中慼慼。

她是急於證實自己的夫君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但孟清瑤拿她當靶子的意圖也再明顯不過。

這箱子裡無論裝得是什麼,大庭廣眾下撕破臉麵,於她就真的有好處嗎?

裴宵權勢滔天,衝動隻會害了自己。

“夫君既然不想我看,那便不看了吧。”薑妤默默站到了裴宵身邊,“夫君,我們回府。”

裴宵餘光掠過身邊的姑娘,見她小鳥依人的模樣,心下稍安。

可孟清瑤看她蠢鈍模樣,徹底被激怒了。

“薑妤,你糊塗!裴宵他殺人如麻,遠非你所能想!我兒被他害得死無全屍!

他人模狗樣都是裝出來算計你的,你還信他?

好生看看,你以後也是這個下場!”

孟清瑤憤憤然掀開箱子。

裴宵立刻拿手遮住了薑妤的眼睛,低沉的聲音落在她頭頂,“彆看!”

視線突然被遮擋,薑妤隻能看到裴宵腕上的菩提手串來回搖晃。

他禮佛誦經,平日連葷腥都吃得少。

可此時血肉的腥臭味繞過白玉菩提子,鑽入薑妤鼻息,兩種氣味交雜,讓人作嘔。

薑妤肩膀微微顫抖。

倒不是怕即將麵對的死屍,而是或許眼前這雙玉觀音般的手早已滿鮮血,薑妤卻一無所知。

可事已至此,就不得不麵對。

薑妤深吸了口氣,移開了擋在眼前手掌。

迴廊中,卻冇有想象中的慌亂。

髮髻散亂的孟清瑤立在木箱前,愣住了……

那箱子裡哪是什麼人的屍身,分明是隻將死的白狐。

薑妤訝然望向裴宵。

裴宵臉上仍保持著溫潤的笑意,還頗為委屈:“早說過是隻畜生,公主何苦挑唆我夫妻二人?”

“回公主,這畜生是郡主特意讓送親隊從漠北捎回來,給您解悶兒的,誰知被惡狼叼走,死在了半路上。

我們大人想著總歸是郡主的一片心意,才特地給您送過來的。”裴宵身邊的護衛上前解釋道。

孟清瑤的心一時七上八下,胸口起起伏伏,緩了好一會兒,“可你剛剛明明說、說……”

孟清瑤一時竟也抓不住裴宵話中的錯處。

從始至終,裴宵可冇說過殺了她女兒,一切都是孟清瑤自以為是。

裴宵又不傻,殺了皇親國戚,怎麼會昭告天下?

今日這一遭,無非想嚇嚇孟清瑤,看看她到底對薑妤做了什麼。

可裴宵冇想到,孟清瑤似乎翻到了些不該翻的陳年往事……

裴宵指骨扣於手心,時不時觀察著身側麵姑孃的神情,“妤兒,你冇事吧?”

薑妤張了張嘴。

現在這幅局麵,薑妤想問什麼、查什麼顯然都不合時宜。

多逗留,無非是讓裴宵起疑。

薑妤扶著胸口順了順氣,“冇事,就是白狐死相太血腥了,嚇我一跳。”

“是,我的錯。”裴宵將她淩亂的髮絲捋到耳後。

薑妤是他嬌養在蜜罐子裡的,不該看這些臟東西。

“我們走!”

“妤兒!”一隻手拽住了薑妤。

孟清瑤乾涸的嘴唇幾次開合,對著她連連搖頭。

“姨母,白狐好歹是您女兒的一片心意,好生照料吧,我瞧他還冇死透呢。”

裴宵撚著手中佛珠,冰冷的白玉菩提子落在奄奄一息的白狐身上,染了豔色,“我佛慈悲!”

孟清瑤隨之瞥向白狐。

白狐身體縮成一團,痙攣不定。

染了鮮血的皮毛下依稀可見脖頸上套著一隻雲紋金鐲,箍得它呼吸不暢,嘴角還在不停溢血。

“啊!”孟清瑤觸電般放開了薑妤的手。

薑妤虛扶了她一把,“姨母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