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梨初回到謄春居,撞見鳳蘭。
“梨初姐姐,你這是打哪來?”鳳蘭仔細瞧梨初神色慌張,似遇到什麼驚駭之事。
“哦,去花園采花了。”
梨初出了懿德軒才意識到自己是來取根本取不走的湯壺,自不能空手摺返回去,見花園花朵鮮嫩,便采了些。
采花?
方纔她明明瞧著梨初跟著如風一前一後出了謄春居。
恐怕是以采花之名,私相授受。
鳳蘭想起前幾日見她與清風眉來眼去,梨初一板一眼教訓了她幾句,心中鄙夷一笑。
小人!
“給我吧。”鳳蘭伸手要取,又離梨初近了一步,仔細睇了她身上一眼,想瞧瞧有何端倪。
梨初錯手躲開,“不必勞煩妹妹了。二奶奶今日請了府內繡娘為你我裁衣,應當快到了,妹妹去迎一迎吧。”
“那我先去瞧瞧,到了再喊姐姐。”鳳蘭聽到做喜服,又見梨初並無異樣,這才離開。
梨初見鳳蘭走出院子,鬆了一口氣走入後院,回到房中拿出腰間荷包,將玉佩取出握在掌心摩挲。
她被奪了身子,若是三貞九烈應當一頭撞死。
可於卑賤的婢女而言,苟延殘喘於世原本就艱難,如今也不過是難上加難罷了。
既然死都不怕,又為何怕活著。
更何況,她有許多心願未了。
隻當是做了一場噩夢,被狗啃了一口。
梨初堅信,此事她不說必然無人可知。
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將軍,若不是中了媚藥,又怎會與她一介陪嫁丫鬟暗度陳倉。
他既讓她絕口不提,必然不會自揭其短。
梨初思及此,暗暗平複心緒,可看著掌心玉佩,煩擾的情緒又湧上心頭。
她要如何嫁給如風,如何麵對如風,新婚夜若發現她不是處子之身,他該多麼失望,到那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她不能嫁給如風,可婚期將近又當如何是好。
梨初還未想出一個法子來,府邸繡娘便在午後來了謄春居,為梨初與鳳蘭量體裁衣,對於婢子而言這是莫大的殊榮。
“姑娘身段玲瓏有致,腰窄臀圓,成婚之後,必能為夫家添丁進口。”不知是否得知她們即將嫁人的緣故,繡娘小嘴似開過光一般,該說不該說的都往外說。
梨初被繡娘逗得哭笑不得。
鳳蘭突突來了一句,“那我呢?”
鄭繡娘掩嘴笑著,“蘭姑娘自然也是如此,蘭姑娘體格倒比梨姑娘健壯一些,以後養兒育子還能輕鬆些。”
得繡娘誇讚比梨初多,鳳蘭心中暗爽。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仍在興頭上,桃夭忽地掀了簾子進來,“梨初姐姐,趙夫人來了,二奶奶喊你過去伺候。”
“誒。”梨初應答著,起步朝外走,身下的疼竟比昨夜還烈,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梨初並不知,那鄭繡娘眼尖,毒辣的目光便從她的腳後跟一路跟到了腰部,才堪堪收回。
鄭繡娘辦好事回到繡房,就與相好的繡娘交頭接耳。
“雖說過了文定交換了庚帖,可還冇過門呢。”
“可不是嘛,還是二奶奶身邊的人呢。竟這般苟且行事,二奶奶可真是好教養呀。”
繡娘們你一言我一語,密語漸漸成了謠言。
梨初來到主院,還未進門,就聽得趙夫人一聲嗬斥,“守在外麵,不許任何人叨擾。”
“是。”
梨初便頓住腳步,立在門外,每當她們母女訴說衷腸,便會喚了梨初把守。
對於梨初尤為信任,梨初莫名心安。
母女二人走入內室。
“昨晚,你與將軍回府可……”趙夫人見女兒出嫁三年,對於閨房之事仍像一個雲英未嫁的丫頭,便是急不可耐地附耳去問她。
趙熙悅推開趙夫人,麵有不耐,“您為何問起這個。”
“娘昨晚在將軍酒杯中下了媚藥。”
趙熙悅三年無所出,而皇親國戚、朝中近臣,恩賜也罷、討好也罷,源源不斷地給靳無妄送來女人,讓趙夫人如坐鍼氈。
如今的趙公侯府全仰賴著將軍府過活,雖教授了趙熙悅賞賜‘絕子湯’,可若有一個疏漏,讓後院妾室懷了長子,趙熙悅在將軍府何來顏麵地位可言,趙公侯府又會如何破敗。
趙熙悅頗為驚詫,臉上清冷,“您怎麼能如此行事?二爺若是察覺出是您所為,那恐怕連我都保不住您了。”
“酒宴之上,來往賓客無數,怎能覺察是我。而將軍在朝中宿敵眾多,他要查也是查旁人。”趙夫人深信此事與自己無乾,仍然急切詢問,“到底如何?”
趙熙悅捏著手帕,目光清冷,“二爺昨夜在懿德軒就寢,並未來我謄春居。”
“莫不是便宜了後院的妾。”趙夫人哀怨地歎了一聲,“你這個癡兒,究竟要為死人守節多久。”
“他冇死…”趙熙悅目光越發冰冷,如此信誓旦旦。
“生死未卜三載,邊關那種莽荒之地,便是死人一個。”趙夫人今日頗為氣惱,“若是活著回來,你與他叔伯弟媳有彆又能如何?你若再不爭口氣,咱們公侯府怕要落敗了。”
“可是家中出事了?”趙熙悅這才恍然,孃親最恨後宅爭鬥,最厭惡妾室肮臟的手段,昨夜恐怕是被逼急了。
“朝中有人動了撤掉世襲罔替爵位的念頭,咱們趙公侯府自你祖父那輩起世襲至今,若冇了爵位,趙府怕會一敗塗地,你弟、妹亦前途渺茫。如今隻能依仗將軍出麵阻擾此事。”趙夫人輕輕拉住趙熙悅的手,眼中發愁亦有憐惜,“悅兒,幫幫為娘吧。”
趙夫人從懷中取了一本書遞給趙熙悅,“你好好研讀。”
趙熙悅斷不敢相信孃親會給她春閨秘書,臉上慘淡一片,卻隻能收下。
待趙夫人走後,梨初便聽趙熙悅喚道,“端個火盆進來。
“誒。”梨初得令,指示著小廝將後廚的火盆端來,再由梨初在門前接過。
梨初剛將火盆放下,趙熙悅便將手中的書本丟棄下去,火星倏然四濺,一兩點濺到梨初白嫩的手上,梨初緊咬著下唇,不敢吱聲,惹主子煩憂。
雖不知為何,可趙熙悅此刻必然是不悅的。
梨初立到一旁,低垂著腦袋。
趙熙悅攪著帕子,望著那盆炭火直至紙張成了灰燼才道,“梨初,你去請二爺今夜來用晚膳吧。”
“是。”
梨初收拾得當去了懿德軒,心想此時如風應當辦差回來了,與他說一聲便是。
可誰知來了懿德軒,如風不在,清風亦不在,唯有那矜貴冷傲的男子立在庭院中,手裡摸著米糠喂著小池內的錦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