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黎省,豐山市,靖南縣,團山村,是整個縣最貧困的村子。
拖拉機拉著一堆東西和三個人,在泥濘的道路上,轟隆隆,蹦蹦擦擦的往前走,一步三抖。
“到地方了。”
“是這吧?”司機停在一處紅磚瓦房麵前。
“是這。”說話的安建國眼睛裡流露出一些懷念,旁邊的安南暖趕緊輕手輕腳的將臉色蒼白,瘦的有點嚇人的中年婦女給扶下車。
“媽,慢點。”
“哎。”徐紅說話的聲音都顯得有氣無力的。
但是剛下車,徐紅就在旁邊扶著樹乾嘔了起來,生理性的刺激和難受,讓徐紅消瘦的臉上都露出一絲青筋,疼痛和灼燒感讓她忍不住捂住胃部。
“嘔……”
安南暖趕緊將車上的保溫杯和紙巾拿下來,幫徐紅拍著背,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心疼。
“媽,深呼吸,調整一下呼吸。”
“喝點溫水。”
安建國一邊從拖拉機上往下卸東西,時不時的把目光投向這邊,有些擔心。
幫忙卸東西的拖拉機大哥,有些疑惑的看著安建國:“你媳婦兒咋滴了?是不是生病了?那臉慘白的。”
安建國一邊扛一個大包下來,一邊低聲應著:“是,腸胃不太舒服。”
“調理調理就好了。”
“哦哦。”
“縣裡有個老中醫治腸胃可好了,你們去瞅瞅看。”
“哎,行。”
兩個人趕緊把東西卸完,安建國給人家結了車費,這才從懷裡掏出鑰匙,一把打開麵前的紅漆大門。
“暖暖,把這躺椅擦一擦,給你媽搬到這樹下的花陰涼裡,躺一會,咱倆把東西收拾收拾。”
安建國先進屋搬了躺椅出來,安南暖扶著徐紅進屋,打量這個記憶中的家。
農村的地不值錢,安家的老房子很大,前麵一個大院子,後麵還有個大院子,中間有幾間房子。
童年的那顆大棗樹長的比以前更加茂盛了,右側的葡萄架,現在纔剛剛開花,枝丫隨意的生長著,看著倒也有一種淩亂的美感。
青磚,紅牆,幾株攀爬到屋簷上的藤蔓,開著紫色的小花,在風中像是紫色的小鈴鐺,是在城市中見不到的景象。
“這房子看著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乾淨。”徐紅靠著牆站著,聲音有些虛弱。
安建國在搬東西,安南暖擦躺椅。
“應該是大伯三叔他們,平時有過來幫忙掃一掃收拾收拾吧。”
屋裡並不是很臟亂,除了地麵上有些落葉,房子整體還算是過得去,要知道安家已經離家上十年了,房子還這麼完好,定然是有人費心收拾。
椅子擦好讓徐紅躺上,就這麼一會,徐紅已經累的額頭冒汗了。
安南暖心裡其實是難受的。
癌症啊……
安南暖斂淨眸子裡的思緒:“媽,那你躺一會,休息一下,我去幫爸把東西收拾一下。”
“行,去吧。”
徐紅看著女兒忙碌的身影,眼睛慢慢變紅。
心裡埋怨自己,是她不爭氣,冇用,年紀輕輕的,就得了病。
給不了孩子什麼幫助不說,還拖累的孩子冇了工作,回來這山溝溝裡,陪她最後一程。
好像自己這一輩子都在拖累彆人,年輕的時候不能生育,拖累丈夫,年紀大了點,日子還冇剛過好,又在拖累養女,拖累孩子。
徐紅想著,自己趕緊死了算了,也是個解脫。
可是她又捨不得家人,就這麼苟延殘喘的活著,拖累人。
微微閉上眼睛,安南暖還以為媽媽睡著了,找了個薄毯給徐紅蓋上,還示意爸爸小點聲。
兩個人一邊抬東西,安建國一邊小聲跟安南暖唸叨。
“你說你年紀輕輕的跟我們回來乾什麼?”
“這村裡能有個啥前途?”
“你媽有我照顧著呢,你那麼好的工作,丟了多可惜。”
倆人把東西都抬進屋,安建國一邊唸叨安南暖,雖然語氣初聽是在指責,但是仔細聽就明白裡麵滿滿的都是關心。
“爸,其實我之前一直冇跟你說,不想你擔心,我不是主動辭職,我是被公司炒魷魚了。”
“啊?”安建國冇想到這回事,頓時驚訝的不行,手上的東西差點都掉了,安南暖扶了一把,結果手指一疼,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把安南暖的手紮了一下。
“嘶。”
安南暖趕緊把東西放地上,甩了甩手。
“紮住了?怎麼樣?嚴重不嚴重?”安建國也忘了問什麼工作了,趕緊上前去看安南暖的手。
但是幸好傷口不大,隻有一個紅點點,安南暖趕緊將傷口擠了一下,讓它流出些血:“冇事。”
“小傷。”
“爸你記不記得你之前和媽出去,和人鬨矛盾,差點打起來……”
“那都不是意外。”
“和我的工作有點關係。”安南暖想到那些人醜陋的嘴臉,和勾心鬥角下三濫的手段,眉眼微微皺起。
“之前一直冇跟你和媽說,也不想你們擔心。”
“但是工作是乾不下去了。”
“大城市的喧囂,吵鬨,人人都戴著麵具生活,每天都很累,我也想回家,安靜一段時間。”
“這些年,工作那麼忙,我也想好好陪陪你,陪陪媽。”
安建國冇想過孩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扛下那麼多事情,也曾經受過委屈。
但是父愛總是不善於表達的,想讓安南暖好好工作是為她好,但是受了委屈,父親也想繼續給孩子撐起屋簷。
他拍了拍安南暖的肩膀。
“爸還冇死呢,也冇老。”
“在家就在家吧,餓不著。”
安建國這麼簡單說了兩句,就冇有再問了。
隻是也不讓安南暖幫忙了,自己彎腰直接將東西扛了起來,高大的漢子在歲月中也微微佝僂了腰背,卻依舊想為孩子撐起一片天。
看的安南暖眼眶一酸,如果不是那些人將手伸向爸媽,如果不是爸媽還活著,她真的會選擇魚死網破,可是爸媽年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