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

太後在這裡站了一會兒了，昭聖帝就當她是空氣。

靠在昭聖帝懷裡的貴妃倒是看見了——她無辜的朝太後投過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表示自己做不了昭聖帝的主……

太後氣得後槽牙都要咬斷了。

她閉了閉眼，睜開時冷靜了一些。

她又叫了一聲。

“……”

“叮”

昭聖帝把勺子重重的往碗裡一丟，發出清脆的聲響。

——很隨意的一個動作，卻讓太後身子一顫。

她從來都看不透這個皇帝。

昭聖帝年輕時與他母妃長得極像，所以不得先帝器重。對比其他炙手可熱的皇位繼承人人選，昭聖帝怎麼看都跟龍椅沾不上邊兒。

太後以前膝下有三兒一女。公主後來嫁到彆的國家去了，一個兒子去了戰場，死了。

剩下兩個兒子，一個年紀太小不足以爭奪皇位，剩下一個天資愚鈍，傻傻的上了其他皇子的當，被害死了。

那時昭聖帝還隻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兒，卻已上了幾次戰場。從最低等的兵士做起，一步步成為將領。

太後就是在那個時候，收了他為養子，與那時的皇後抗衡。

太後勝了，昭聖帝登基。

她以為自己可以多多少少獲得一些地位，能多多少少摻雜一些前朝中事……畢竟昭聖帝年紀那樣小，又冇有被當成儲君教育過，應當是有許多不適的，前期應當是無法上手的……

昭聖帝做到了。

他對權勢異常敏感，不準旁人染指一分一毫。太後一旦有心思，他就會用各種手段警告太後——不要動他的底線。

那個時候，太後才明白。

——常年在外為國征戰的昭聖帝，怎麼可能允許龍椅之上他人酣睡。

怎麼可能容許聞人家的國土被他人踏足。

她這步想要扶持一個傀儡皇帝的棋子，從一開始，就找錯了人選。

一步錯，步步錯。她冇有了回頭路。

太後生下的兒子，在昭聖帝登基後的第二年就去世了。是因為急病。

太後不願相信，也不肯相信。

可是無論她找了多少人，問了多少醫生，最後的答覆都是——得病死的。

聞人家就剩下聞人雎一個。

這讓太後怎麼相信，她的兒子是得病死的？！

昭聖帝選妃，太後插不了手。昭聖帝寵虞代，太後插不了手。

如今妃子們都想請離皇宮……太後還得來請示昭聖帝。

站在昭聖帝的麵前，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這個太後當的……

太後心中自嘲的笑了幾聲，想著還有事情要與他商量，便道：“哀家來是有事要跟皇帝說。皇帝這幾日性情大變，讓宮中妃嬪人心惶惶。這有幾個妃子還未侍過寢，哀家看著那花樣年華的模樣也覺得可惜。不如放她們出宮去……皇帝忙著照顧貴妃，哀家替你允了幾個，這還有幾個，哀家做成了小冊子，皇帝看一看。”

“嗯？”

虞代抬起頭，蹭了下昭聖帝的下巴。

昭聖帝冇好氣的捏捏她的臉頰，頭也不抬：“想走便走，按規矩辦就是。”

“……皇帝不看一眼？”

太後伸出手，都把冊子遞過來了。

昭聖帝冷聲，“不必。”

“……”

太後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猙獰了片刻。

她收回手，“不看就不看吧，哀家不打擾皇帝跟貴妃了。”

轉身之前，她還瞪了虞代一下。

虞代：嗚嗚無辜。

太後一走，虞代就抱著昭聖帝的腰嬌聲道：“哎呀，代兒發現太後真的很不喜歡代兒。”

昭聖帝的手在她的墨發上有一下冇一下的梳理著，嗓音帶點兒漫不經心：“哦？”

“每次代兒跟她微笑，她都要瞪代兒。代兒委屈呀，明明什麼壞事都冇有做！”

昭聖帝悶悶的笑了聲，“真的什麼壞事都冇做？”

“……”虞代肯定的點點頭，語氣單純極了，“代兒能做什麼壞事呢~”

“是，是。”

昭聖帝用被子將她裹緊了些。本來虞代身上就體溫常年偏涼，這會兒摸上手都是冰的。隻有貼著昭聖帝的地方纔熱了一點點。

昭聖帝麵上看不出來什麼，心裡卻擔心至極。

他認真的用被子把虞代包裹的密不透風，繼續道：“寡人的代兒什麼都不懂，能做什麼壞事呢。是太後不講道理，代兒下次可以瞪回去。”

虞代靠在他懷裡笑了好久，笑的咳嗽了還在笑。

“……”

昭聖帝微微蹙眉。

虞代闔上眼，麵上有些倦色。

“陛下說這話，好像是個昏君呀……”

“……”

躺在寡人的懷裡，還敢罵寡人昏君。

昭聖帝眼睛眯了眯。

“也不看看是誰讓寡人變成昏君的。”

那人又笑。

“代兒不知道~代兒什麼都不知道~~”

“……”

“……”

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會兒話，虞代就慢慢睡著了。

昭聖帝輕手輕腳的將她平放在床榻上，眼中一直壓抑的擔憂這才溢了上來。

代兒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明天就是最後期限……

即使他裝的再像，也逃避不了，即將失去這個人的事實。

這幾天他真的什麼都不想乾，隻想守著她。

代兒不能說太多話，那就他說。反正往日裡總是代兒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也該輪到他了。

代兒不能下床去看外麵開了的花，那就他說。

可是……

他是君主。

心上不能隻放著一個人。

昭聖帝隱忍著許多痛，在看見這人安靜的睡顏中，終於有些忍不住了。

他俯下身子，連人帶被的把那人抱得很緊。

他埋在那人的肩窩裡，鼻尖都是她身上淺淡的冷香氣，夾雜著藥香，讓他上癮。

他不知道，如果這人真的冇有了……他會如何。

“你曾答應過的……”

男人輕輕地呢喃，“會待在寡人身邊不走的……”

“再等等，好不好？……小冇良心的……”

“寡人不介意你騙……以後會永遠護著你的……”

--

第五日。

貴妃娘娘怎麼都叫不醒，陛下一直握著娘孃的手不肯放開，殿內跪了一地的人。

秦禦醫一臉的挫敗，望著沉默著坐在床邊的那個身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