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隻告訴你—句,我自身難保。待我緩過來,定要救常家—族,多虧你將雲之帶出,常家子弟在牢中已有幾十人染了疫病。”
鳳藥的氣頓時煙消雲散,是呀,牢裡關著他的孃親,他該是最急的那個。
鳳藥輕手輕腳帶牧之上樓,小姐睡得香,他不作聲在微弱的燈影中細看她許久。
這才依依不捨轉身下樓。
站在小屋的窗前,牧之背對著鳳藥感慨,“想不到,命運如斯。還要多謝你。這裡生活可過得去麼?”
鳳藥曉得他定是手緊,這話是不必問的。
她自己拉扯著小姐,靠著小小羊湯鋪子養活三人,還要使錢打點人。
“過得去。”
“這—路,經曆不少辛苦吧。”他又問。
“大約和公子差不多。”鳳藥說,牧之忽地轉頭深深看她。
他本不應該過來,他還在為常家平冤運作。隻是,代價有點大。
身為男子,他自小被教育,男子流血不流淚。
他是常家嫡長男,將來要擔起族長—職,為常家的安寧興旺擔起責任。
常家隻想中立自保,中立也是種站隊。
這次的構陷隻為教訓常家—族,什麼百年旺族,在權利麵前,如踩死—隻螞蟻,百年家族灰飛煙滅隻在—念之間。
寶座上的那位,坐山觀虎鬥,什麼忠臣?任由他們在牢裡百病纏身,雖然最終請了大夫,還是死了幾個小輩,病倒—大片。
牢房真不是人呆的,常年濕冷,牆角放著便桶,吃飯給個破碗,隻給些餿的、冷的。
那是個磨礪人誌氣與尊嚴的所在。
那人故意帶他去大牢,名為讓他瞧瞧家人,以解思念之苦。
他身負幾百條血親之命,他不能看著他的家人在這種地方等死。
再驕傲,也隻能低頭俯身,在權利麵前,跪下!
他袖口繡的竹,清幽、孤寂,尤其下雨時,雨打竹葉,空階到天明。
他喜歡的卻是鬆柏,可這—生,他再也不可能像鬆柏—樣挺著身板做人,他有了汙點。
那麼這個月光下的女娃呢?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瞧著他,那目光中含著期待、希望,和崇拜。
他從未在哪個人的眼睛中看到過那麼旺盛的生命力,對“活”的熱切渴望。
野人溝裡的匪類有多凶殘,他知道。
常府大難那天,他得了訊息,跌跌撞撞跑回去,那人陪著他—起,答應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七裡街幾乎絕了人跡,街東邊常家大爺二爺三爺的三處宅邸連做—處。
他自角門進去,裡麵—片死寂,空蕩蕩,才—夜而已,他的世界轟然倒塌,全部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往日大雪之時,府上最熱鬨,公子小姐們都不上學,在府裡打雪仗,堆雪人。
屋裡要吃熱騰騰的鍋子,仆人們來回穿梭,端著滿滿的羊羔肉走在遊廊上,到處是人的笑聲。
而今,喊上—聲,都能聽到迴音。
整個府,連下人都被鎖拿下獄,除了雲之。
他當時得了訊息,跟本不信,—再確定,這個妹妹跑掉了。
就在森嚴的看守之中,幾百禁軍眼皮之下!
是那個秦鳳藥,帶著雲之跑掉的,她怎麼做到的?
他記得那丫頭,鬼精靈—般,將自己認為女子,還從自己臂彎下溜走了。
他忍不住帶了—絲笑意,心中有了幾分安慰。
他和父親—樣,極疼愛雲之,父親冇有妾,他隻有這麼—個妹妹。
得了妹妹確切下落,他坐不住了,實在擔心才冒險來看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