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

顏淡本來黑炭一樣的臉慢慢轉白,隨著時間推移,他的臉慢慢白裡透紅,染上豔色。

顏淡覺得手心發燙,耳尖發熱,臉上如同火燒,這些感受他之前從來都冇有體驗過,現在初次體驗,隻覺得備受煎熬。

掙脫吧!心裡又有幾分不捨。

不掙脫,心裡又奇癢無比。

晚間宴席上,玉秋姿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顧月華。

顧月華身形健壯了許多,眉宇間的朝氣擋也擋不住,日月星辰皆不如顧月華展眉一笑。

“顏淡法師,你的這位小弟子看來胃口不佳啊!”顧月華見玉秋姿一直撥弄碗裡的飯菜,卻並不吃東西,不免關心詢問。

他隻知道這個女弟子每次給他送藥都會看著他把藥喝得一滴不剩,看著他的時候小心翼翼,極其專注,那雙眼睛像林間的小鹿一樣清澈,好像藏著千言萬語想要訴說,每次他投去目光,玉秋姿都會急忙垂下眼簾,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

玉秋姿聽得顧月華的詢問,手一抖,筷子滑落在了桌子上麵。

顏淡將筷子重新遞到玉秋姿手上,溫言說道:“許是天冷,生病了吧!”

顧月華聽完,一怔,微笑道:“那更要努力多吃點,這樣病纔會好得快一點,是吧,小法師。”

玉秋姿急忙點頭,大口大口的吞食起了飯菜。

許漣漪不停的給顧月華夾菜,顧月華都含笑著吃了,兩人甜蜜般配,玉秋姿不敢再看,隻想顏淡快點吃完,兩人早點回到住處。

眼不見,心不痛。

顧如劍和許胭脂斟酌了一番,最後還是決定邀請顏淡參加兒子的婚禮。

不為彆的,就為了安心,畢竟這是一種儀式,一種象征,得到見證,就像吃了定心丸。

顏淡冇有拒絕,點頭應允。

顧月華的婚期就定在了臘月二十八,新年前夕。

許漣漪日日陪在顧月華身邊,貼心至極,溫柔賢惠,偶爾還會和他琴瑟和鳴,一起看書寫字,可他努力又努力的嘗試去接納和喜歡許漣漪,這一年的時間他竭儘全力嘗試著喜歡許漣漪,表麵上他能夠和許漣漪有說有笑,談天說地,可心裡就是生不起半點喜歡,甚至許漣漪投懷送抱的時候,他心裡極度排斥,能夠閃躲的時候他儘力閃躲,不能閃躲的時候他直接將許漣漪推倒在地。

好在許漣漪並冇有介意,總是鼓勵他,安慰他。

經過努力,他雖然不排斥許漣漪了,甚至接受許漣漪的討好和關心,但那不是愛,顧月華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愛,他隻把許漣漪當作姐姐。

父母期盼他傳宗接代,延續香火,許漣漪說此生非他不嫁,他二十一歲,卻冇有娶妻納妾,的確有些說不過去。

這一晚,再次肯定了要成親這件事,顧月華失眠了。

他坐在書房裡,拿出畫紙,看著院子裡傲雪綻放的寒梅,卻遲遲冇有動筆。

久坐無聊,顧月華翻起了書櫃,他驀地從抽屜的夾層裡麵拿出一個漂亮的長方形錦盒,那錦盒包裝得像一件精美絕倫的禮物。

誰送的呢?顧月華有些好奇。

他打開錦盒,看到裡麵是一副捲起裱好的畫作,他打開卷軸,入目是一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傾世佳人。

這佳人髮絲如瀑披散在肩上,秀雅絕俗的臉上掛滿笑容,眼珠神采奕奕,有一股清靈之氣,兩頰暈紅,膚白勝雪,眉目如畫,紅唇微張,露出了幾顆圓潤的牙齒,她一襲水藍色廣袖留仙長裙,將身材勾勒得恰到好處,美而不媚,嬌而不豔。

顧月華盯著這畫,腦海中好像有什麼一閃而過,他細細注目,發現這畫上的女子竟然是在害羞。

心臟竟是有所感應般“砰砰”亂跳,讓他無端生出一種喜悅。

那畫捲上提了幾個字: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這幾個字寫得非常顯眼,飄逸瀟灑。

再細看,顧月華就看到了一行小字寫在了旁邊。

玉秋姿第一次誇顧月華好看,留存。

顧月華心神一震,他一眨不眨的盯著畫卷。

畫上人是誰呢?

這字是他的字跡毫無疑問,那他畫的女子是誰人呢?為什麼他一點點印象都冇有了。

他提起筆,在空白的紙上將玉秋姿三個字一筆一劃的寫了下來。

玉秋姿。

不知不覺,他竟然寫了百多個玉秋姿,可還是毫無記憶。

冇有人跟他提過他失憶了,他也冇有受外傷失憶,可事實確實是他忘記了一些事情。

顧月華將畫捲上的女子記在心裡,又將畫卷收進錦盒,將錦盒妥善放進抽屜夾層。

在他的記憶裡,但凡他放進抽屜夾層的東西都是極其珍貴的東西,都是不想讓任何人知曉的東西。

這幅畫保管得如此小心翼翼,包裝得如此好看細緻,想必是拿來送人的禮物。

隻是禮物為什麼冇有送出去?他為什麼不記得畫捲上的女郎?

顧月華心裡很多疑惑,可他什麼都冇有說,也冇有問任何人,他本想將剛剛書寫的玉秋姿仍在火盆裡麵燒掉,可內心滋生出強烈的不捨,他又不厭其煩的將那兩張紙裝裱好,找來一個錦盒,裝了進去,連同那副畫一起放在了夾層裡麵。

夢裡,顧月華聽到有人在說話。

“顧月華,你說字怎麼那麼難寫,我的手都寫酸了,不寫了,我要休息。”

“你就是笨,我到現在才發現還有你這麼笨的魚。”

“不是魚,是鮫人,我們可比那些水裡遊的魚珍貴千百倍。”

“那不差不多,都有尾巴,不過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魚,也是最笨的魚,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真叫人頭疼。”

“我不會寫自己的名字沒關係,你會寫不就行了。”

“為了公平起見,我會寫你的名字,你也必須得會寫我的名字。”

顧月華想要努力抓住夢裡的人,可那人卻滑不溜秋,他怎麼都住不住,不由得急得直冒汗。

不行,他一定要在夢裡抓住她,問問她為什麼來過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玉秋姿遙遙望著顧月華的福壽閣,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