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登時背後一涼,慌忙環顧了一眼四周,見無人在意後。她衝著洛香使了使眼色,讓她謹言慎行。

見此,洛香忙換了話題,轉而打趣道:“我以為您在說笑呢。”

說笑?她哼笑著搖搖頭,輕輕擺動手腕那一串串鐲子,在指了指脖上掛著的金鎖。她可是把身家都穿身上了,怎麼能是說笑呢?

更何況,她連胸罩、繡花鞋、腰帶,能塞銀子的地方統統塞滿了,勢必要成功逃脫元京。

這麼想著,她也不覺得累了,順著天梯一路衝上鎮國寺。

今日的鎮國寺人影稀疏,除了顏慈一行人外,看不到其他燒香拜佛之人。偌大的佛廟裡煙霧繚繞,參天古樹佈滿交錯的藤條,仰視過去,紅色的祈福信箋隨風擺動。

溫緋緋不知同周瀾說了什麼話,他們剛踏進佛門冇幾步,兩人便肩並著肩有說有笑的朝西南方向走去。

這景象落在顏雪眼中,她不由得盯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出了神,直到一個聲音將她的思緒打亂

“雪兒?”

顏雪回過神發覺是鳳西灼在叫她,她桃花般殷紅的朱唇輕抿,迴應道:“抱歉,適才走神了。”

鳳西灼一派君子之風,雖已瞧出些端倪,但默不作聲,而是岔開話題道:“本宮聽聞鎮國寺裡的神佛最為靈驗,你若有心事纏身,不如隨本宮一道去許願罷。”

這倒是讓顏雪詫異,身為當朝太子,無數光華加身。數不儘的榮華富貴,至高無上的權利地位,普通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眼前之人生來便擁有了。這樣的人,竟也有得不到的東西,她不禁好奇問道:“殿下也有未了的心願?”

鳳西灼劍眉舒展開來,然還是透出一股子尊貴,讓人忍不住敬而遠之。

“人人都有貪念,也皆有所求,本宮也隻是尋常人罷了。”

顏雪燦然笑道:“殿下說得不錯,你我皆是凡人,怎麼可能清心寡慾呢。就連天上的神仙都有雜念,難以做到無慾無求,更彆說我們了。”

此言引得鳳西灼一陣讚賞。

“你果真非尋常女子。”

聽罷,顏雪低頭彎眉,露出羞澀的笑容。

“殿下謬讚了。”

兩人說著說著便要往佛廟裡走,忽而聽到身後有人發出極其酥麻的聲音

“殿下~”

此人是同鳳西灼乘馬車出行的嬪妃,名叫花蔓兒,出身貧寒之家,因長相可人便被鳳西灼看上,納入東宮,賜美人之位。

在東宮眾多妃嬪裡邊,這位花美人雖不是位分最高的,可卻是最受寵的。

這次鳳西灼簡裝出宮,也是受了花美人的耳旁風。

諷刺的是,鳳西灼看上了更為清麗貌美的顏雪,一路上都冷著花美人。

花美人隻能暗暗生悶氣,她原想著到了鎮國寺再向鳳西灼好好撒嬌,哪知道直接被慕吏堵在門口,連鳳西灼的身都接近不得。

她哪裡憋得住氣,衝著還未走遠的鳳西灼撒嬌道:“殿下~你看這慕統領,也太失禮數了吧~”

這聲音不禁讓顏慈起了雞皮疙瘩,她強忍不適,繼續保持吃瓜心態,勢必要圍觀古言小說中最經典的橋段。

她拖著洛香找了一處最佳吃瓜地,就等著看一看這齣好戲。

那廂鳳西灼並未吱聲。

許是不想讓場麵難堪,顏雪主動出聲,詢問鳳西灼的意見道:“殿下,不如讓花美人同往?”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花美人耳朵裡,她那細溜溜的彎眉一皺,瞪著顏雪酸氣道:“我和殿下說話,豈有你插嘴的道理?”

顏雪平日裡瞧著也是個溫婉通禮的古典大美人,可此番被花美人懟上一句後竟麵有委屈之色,眼含嗔怒之情,伶牙俐齒道:“娘娘此言差矣,若論起出身,我祖父乃三朝元老,我爹爹享有天策上將諡號,而我哥哥是元京城中年輕有為的侯爺。敢問娘娘是何出身?”

花美人一口氣提上去,剛想懟回去,又聽顏雪滔滔不絕道:“再者說,我從出身起便深得先帝厚愛,未滿週歲就被先帝賜封為蘭雪湘君。我從小便可自由出入皇宮,每年生辰都有禦賜的錦緞和珠寶送到我手裡,放眼全京城,又有哪家小姐如我這般福厚至極?”

顏雪語氣一頓,繼而問道:“現在,娘娘還覺得我不配說話嗎?”

鳳西灼冷眸微怒,衝著花美人道:“還不快向湘君賠禮道歉。”

花美人投來委屈巴巴的眼神“殿下~”

鳳西灼充耳不聞,顯然,比起花美人,他更在乎的是顏雪的感受。

顏雪見目的達成,也不想故意為難花美人。

“請殿下息怒,是臣女僭越了,花美人適才所言並非存心的,還望殿下莫要往心裡去。不然的話,豈不是辜負了這的良辰美景。”

既然有人給了他台階下,他也冇有固執己見,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讓顏雪這般通情達理的美人為難,他隻能鬆口道:“既如此,本宮便看在湘君的麵子上,饒過你一次。還不快退下。”

花美人哪肯罷休?使出吃奶的勁奮力推開慕吏,來到鳳西灼跟前,小嘴一撅,委屈巴巴道:“殿下,說好陪妾身出來遊玩的,您貴為儲君,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花美人跟在鳳西灼身邊少說也有兩年多,她最是清楚鳳西灼的脾性。

這位太子雖好美色,但並非沉迷美色。

他身邊從不乏沉魚落雁的絕世美人,但這樣的女子往往都有些自命清高。

因而,她的容貌雖不是天下第一美,但她卻是留在太子身邊最久的妃嬪。眼下看來,顏雪美則美矣,但從她的言行舉止來看,此人也是個清高的主。

在顏雪身上,太子所求的也隻是一時之歡罷了。

比起權位,美人何足掛齒?

花美人也知道自己出口傷人,她要想抓住機會留在太子身邊,多少還是要放下身段的,她收斂了脾氣道:“請殿下放心,妾身保證安靜的跟在您二位身後,絕不多言。”

鳳西灼望向身旁的美人,似乎在征詢她的意見,這讓顏雪倍感受寵若驚的同時,也多了一份喜悅之情,她在太子心中也是特彆的吧?

顏雪笑得婉轉多情。

瞧著兩人眉來眼去,花美人已經氣的快七竅生煙了,偏偏她還發作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太子與其他女人談笑風生,簡直要氣死了!

鳳西灼撤下禁軍,隻讓他們守在門外,其餘人皆可進入佛廟。

好戲到此為止。

看罷,顏慈突覺無趣。

但比起無趣,她猛然發覺一個定律,似乎見過顏雪的男人,都會被她所吸引。由此聯想可知,顏雪或許是這個世界的女主角。

隻是不知她拿的是什麼劇本,又是何人設。

她不禁推測,古言瑪麗蘇,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純情聖母?

還是甜寵嬌藏類,溫軟可人的小白花?

亦或是複仇逆襲類,美強慘的黑蓮花?

“小姐,他們都進去了”洛香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打亂。

她理了理袖擺。

“那位殿下有一句話說得不錯,世人皆有貪念,走罷,我們也進去拜一拜神佛。”

殿堂內坐落著十幾根盤龍柱,金身佛像眉目慈藹,莊嚴中透出一股恢弘大氣。

香菸呈盤雲狀燎燎升起,幾個袈裟裹身的和尚正敲經唸佛,木魚聲連綿不絕的傳入耳中,令人的心情一下平和起來。

鎮國寺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祈福法。

來此祈福之人,可將心願寫在開過光的金色福紙上,虔誠叩拜後,將其放於硃紅香囊內。最後在親自將香囊懸掛於院內的菩提樹上,掛的越高越是靈驗。

開過光的福紙一兩一張,硃紅香囊一兩一個,顏慈不想花錢買。還是沾了顏雪的光,從她那得到兩張福紙和兩個香囊,她分給洛香一半後,開始認真的寫下自己的心願。

鳳西灼落筆生風,短短時間內寫下一行字,收於香囊後,忍不住偏過頭看了身旁的顏雪一眼。心中很是好奇她寫了什麼。

顏雪字如其人,小家碧月的婉秀之中又溢位幾分洋灑的巾幗氣概,著實特彆,這不禁讓他刮目相看。

他凝神看著那幾個字,輕聲呢喃道:“一願百姓安康,天下太平,二願遇一知心人,白首不相離。”

見自己深埋心底的願望被人當眾念出,顏雪花骨朵般嬌嫩的臉上頓時浮現一抹紅暈,她匆匆放下筆,將字跡吹乾了放進香囊裡。整個動作一氣嗬成,生怕其他人偷看了去。

“殿下可彆笑我,女子尋求好的姻緣本就是常事。”

少女天真美好的一麵展露出來,鳳西灼失笑道:“言之有理。”

是個女子都想得一好的姻緣,可像顏雪這般深明大義,把天下太平放在首位的女子,著實少見。

鳳西灼想,不管是宮裡的妃嬪還是京城中各家小姐,無一不念著一件事,那便是嫁入皇宮,恩寵不衰。至於百姓過得如何,她們壓根不關心。

她們隻在乎金銀珠寶和華麗的服飾,同樣的俗不可耐。念及此,他的眼眸不禁瞥向正埋頭苦寫的顏慈,全身上下裝飾滿金燦燦的珠寶,簡直是人間俗物。

桂秋宴上見了顏慈,他隻道此人受了委屈,頑強的從枯井爬出來。因而妝容散亂,裙襬臟亂,可今日一見,還是不若顏雪般清新脫俗。

同樣是顏府大夫人養出來的孩子,為何差距如此之大,一個庸俗得不忍直視,另一個卻清新若出水芙蓉。

顏慈壓根冇想到這身穿扮竟如此的惹人不快。

對於殿下的側目鄙視,她也全然冇注意到,寫完福紙她便拉著洛香來到院內,將手中的香囊扔給洛香,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此般重任便交予你了。”

意思是讓洛香爬樹放香囊,洛香麵露難色,但還是咬牙應下。

“行,那小姐想放在何處?”

她抬頭仰視著濃密的菩提樹,隨意揮手道:“都行,哪裡方便放哪裡。”

就這樣洛香拿著兩個香囊爬上樹乾,挑了一處不高也不低的地方掛上去。

顏慈忽感背後吹來一陣涼風,側頭一看,一張冷酷中帶著一點稚嫩的麵孔出現於眼前,她眉頭一皺,脫口而出道:“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