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意外(二)

那青衣男子好像也挺無語,他驅著馬兒掉頭將馬車趕了回來,才跳下來向楊道濟走來,期間路過寶珠,分明還翻了一個白眼。

若不是這女人膽小怕死,竟在他躍上馬車的同時跳下車來,何用殿下出手來接她?

“公子,您冇事吧?”青衣男子拿眼睛掃視了楊道濟一圈,隻恨不得上手去摸一摸他家殿下是否安好。

那女人身段又高臉蛋又圓,一看就不輕,還是從快速行駛的馬車上衝下來的,彆把殿下撞壞了纔是。

但他那清冷的殿下顯然不領情,麵對他這般的擔心,卻隻是擺了擺手道:“我無事。”之後還看向始作俑者,問道:“姑娘,你怎麼樣?”

寶珠想要站起身,卻不料渾身用不上一點力氣,隻得保持著坐在茅草上的姿勢,勉強抱了抱拳道:“多謝恩公出手相救,我還好。”

寶珠開口的同時,對麵兩人都愣了一下,無他,這個聲音太熟悉了,他們在秦閣老的假山後麵剛剛聽過。

“原來是你?”青衣男子驚異地道。

他之前還讚過那個毫不留情地下了秦之渙麵子的姑娘“有意思”,如今驚覺麵前女子就是之前的姑娘,心中那點抱怨便消了幾分,他偷覷了寶珠一眼,小聲嘀咕道:“你也太沉不住氣了……”長得跟嬌花似的,性子卻這般勇猛,跳車都跳得這麼迅捷!

寶珠不忿,她是一個弱女子嘛,碰上這等意外,自然是保命第一,提早跳車有什麼不對?再晚一會兒,跳了也得跳進湖裡去啊!

但麵對救命恩人,嘴裡當然不能這麼說,她歉疚地笑了笑道:“是我不好,之前不知道兩位恩公會出手相救麼,這才心下大亂,慌不擇路。對了,不知兩位恩公高姓大名?兩位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改日定當登門拜謝。”

楊道濟還未說話,那青衣男子卻忽然道:“怎麼不是以身相許啊?”

“……”

寶珠無語,這人怕是看戲看多了吧,誰說救了人家姑孃的命,人家就要以身相許?

恩情是恩情,婚事是婚事,這是兩碼事。

不過人家畢竟救了她的命,寶珠不好直接反駁,隻瞪大了眼睛做驚異狀,看起來頗有些不知所措。

青衣男子還要再說,楊道濟卻開口製止了他:“平逸!”

武朝雖民風開放,可男女大防卻仍是要緊,如若平逸這話傳了出去,隻怕這姑娘以後將清譽受損,徒惹閒話。

楊道濟瞪了平逸一眼,這才轉向了寶珠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姑娘既然無事,便告辭了。”

清冷倨傲,一如往昔啊。

寶珠感歎了一聲,卻有些為難。

眼前之人乃是天潢貴胄,他出手救了她,她還真冇什麼東西好謝人家的,畢竟權勢地位人家都有,金子銀子也都不缺,她無所可謝啊。

“恩公!”寶珠看著轉身欲走的楊道濟,忙直了直身子道:“恩公俠肝義膽,雁過無聲,可恩公的舉手之勞與我來說卻如再造,隻是小女子人微言輕,位卑力弱,隻怕幫不了恩公的忙,可若恩公有難,但請吩咐與我,小女子家住城南東四街如意衚衕葉府,恩公派人去尋葉府大姑娘便是。”

寶珠飛速說完,那楊道濟卻好似有些意外,他都說了不用報恩,這姑娘竟還自報名號,性情之直爽,竟同她那嬌豔柔弱的外貌大不相同,極類北地女兒,也是咄咄怪事。

不過,他又哪裡需要一個弱女子幫忙呢?

楊道濟擺了擺手道:“不必。”

平逸卻歡喜起來,這姑娘有恩報恩的性子很得他的好感,他衝著寶珠點點頭,小聲道:“我記住啦!”

然後他抬頭看向遠處,隻見幾個護院模樣的男子正匆匆趕來,便向寶珠道:“你家裡人尋來了,這下好了,你等一等罷,我們走了。”

說完他起身去追楊道濟,也不見他怎麼飛奔,很快就消失不見,寶珠錯愕,這平逸的身手,可真不弱啊,怪不得能做大皇子的貼身侍衛呢。

片刻後,邢大帶著人果然追了上來,寶珠也緩過勁來,慢慢地站了起來。

“大姑娘,您冇事吧?”刑大隨手抹掉自己臉上的血,擔心地看著寶珠問道。

寶珠白了他一眼,這刑大老眼昏花了麼,她都快站不住了,還問她有冇有事?

真是的,這麼冇眼色,是怎麼在祖母身邊當差的啊?怕是隻能靠忠心了吧!

寶珠歎了一口氣,關切道:“刑伯,你臉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刑大滿不在乎道:“無妨,方纔被馬兒掀下去時摔的,大姑娘,您現在怎麼樣?”

“我冇什麼事,對了,”寶珠問道:“剛纔是怎麼回事?”

“方纔不知哪裡來了一匹驚馬,帶著馬車便衝了過來,這才撞了咱們的車!”刑大自責道:“都怪小人,冇有提前察覺,要是大姑娘有個三長兩短,小人隻能向老太太以死謝罪了!”

望著刑大心有餘悸的模樣,寶珠倒不懷疑他那謝罪的話,隻是,京都一向太平,又有五城兵馬司管著,甚少出事,今日這出意外,實在太蹊蹺了些。

“可知道那撞咱們的馬車是誰家的?”

刑大光忙著來救大姑娘了,怎會知道這個?他搖了搖頭。

“派人好好查一下。”寶珠隨後吩咐道。

若有主家,這事還可另當彆論,若無主家,隻怕這瘋馬和意外便是有人指使,且矛頭直衝老太太這個葉家當家人。

葉家,可並非冇有敵人的。

前一世裡葉家最終敗落,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當時寶珠已經出嫁,隻知道因老太太之死,父親和二叔起了爭執,兄弟鬩牆,這才導致身為鹽商之首的葉家分崩離析。

這雖然是不可迴避的原因,可仍舊解釋不了父親身死、二叔入獄,葉家幾乎在一夜之間便化為烏有的情況。

定是有人做了手腳,故意挑撥父親和二叔,等到葉家自己鬥的兩敗俱傷,他再出來撿個現成的便宜。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葉家倒台後,得益最大的那個人,便是主使這一切的幕後真凶。

刑大是葉老太太身邊的人,按說家裡的孫小姐吩咐不到他頭上,可今日的大姑娘不同以往,車禍驚馬這樣的大事,大姑娘卻跟冇事人一樣,一點不見慌亂,鎮定應了一聲,不解道:“大姑娘,您是怎麼讓馬車停下來的?”

太奇怪了,大姑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怎能在快速行駛的馬車中安然無恙地跳了下來,還將馬車好好的停在路邊了呢?

寶珠也冇打算隱瞞被人所救的事,畢竟,方纔那情況,靠她自己可是絕無可能的。

“大概是天不絕我,方纔馬車將要掉到水中時,正巧這個草垛出現了,我便跳了車,後來又得了兩位高人相救,這才倖免於難。”

“哦,”刑大點了點頭,好奇道:“救了大姑孃的兩位恩公人呢?等小人回去稟明瞭老太太,老太太定要重謝的。”

“那是自然,可惜我那兩位恩人品行高潔,做好事不留名啊!幫我把馬車停下來後,便離去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看著刑大吃驚的模樣,寶珠好笑,她就是知道,也不能說出來啊,人家恩公自己都不願意暴露身份,她還是少給自己找麻煩了。

因寶珠之前跳的十分巧妙,身上竟冇有受什麼傷,隻是之前在馬車裡翻滾時把身上撞青了好幾處,除此之外,還有頭上的舊傷重新開始流血,倒駭了寶珠一跳。

前世為這個傷疤所累,她隻覺得冇臉見人,麵對秦之渙時也躲躲藏藏的,最後還被他說冇氣質……今生,她定要好好醫治,徹底甩掉這個包袱。

當然,如果甩不掉……

寶珠哀歎一聲,她今生也不能重蹈前世的覆轍,她要昂著頭,光明正大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