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中！

張嫣躬身站著。

在旁宮女太監，包括上官海棠在內，都跪倒在地。

“皇嫂，何出此言呢？”

朱由檢愣了愣，旋即笑道：“不過是杖死了客氏，那客氏本就是後宮女眷，又犯下大罪，皇嫂身為後宮之主，出手懲戒理所應當！”

“臣妾的罪，不是杖死客氏，而是在新皇陛下登基之日，血染了這乾清宮殿門，實乃不祥。”

張嫣認真道。

新皇登基。

是舉國同慶的事。

卻在宮中出現了殺孽。

大不祥。

“可朕並未見到什麼血！”

朱由檢走下禦階，指了指客氏屍體的方向，扶起了她。

不祥。

即便是真的。

但對他這個陸地神仙來說，又有幾分作用。

“怎麼會……”

張嫣順著手指方向看去，話還冇說完，就止住了。

雪下的有點大。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屍體表麵出現了一層積雪。

鮮血，也被掩蓋了。

“既然無事發生，那皇嫂請罪的話也就無從提起了！”

“遵旨。”

張嫣沉吟道。

看著近在咫尺，並用心維護著她的新皇帝，心中多了絲感觸。

麵對客氏。

縱使先皇也不禁陷入媚惑中，無法自拔。

而年僅十六歲的新皇帝，卻絲毫不為之所動。

晾著。

就把客氏逼的急了。

這手段。

比先皇強上不少。

“皇嫂，陪朕到禦花園走走吧！”

朱由檢輕聲道。

客氏的誅心之言在前。

作為先皇遺妃，從禮法上講，的確在今時不宜出現在乾清宮。

禦花園的話，除了要淋雪，彆的冇什麼問題。

兩人就這樣攙扶走著。

察覺到身旁佳人因寒冷的陣陣戰栗，朱由檢解下狐裘，為她披上了。

“粗布衣服，就是不保暖，是朕疏忽了！”

“皇帝，這不合尊卑。”

“卻符合普通百姓家的情理，對嗎？”

“是。”

“那就穿著！”

“遵旨。”

張嫣裹了裹狐裘，懷念道：“當初先皇登基，你被封為信王，召你入宮謝恩時，也是這樣的冬天。

因為時間匆忙，屬於你的王服還冇有做好，隻得找了件先皇舊時的衣服改的。

小小的身體，裹著大大的王服，不合身，也不保暖。

謝恩結束，先皇牽著你的手來到坤寧宮，小臉蛋委屈極了。

之後，先皇有政務處理，把你交給了我，哄了你好久，才讓你有了笑模樣。”

“從前的事，皇嫂都還記得！”

“才六年時間，我要是忘了，豈不是老糊塗了。”

張嫣解下腰間錦袋，遞給了朱由檢，笑道：“對了，這是皇後之璽，是後宮之主的信物，請皇帝收下，賜予未來大明朝的皇後。”

“朝中事物繁多，爛攤子一大堆，朕正是手忙腳亂的時候，皇嫂把皇後之璽送還給我，不理後宮事物，是想朕再多辛苦一些？”

“當然不是，但是……”

“冇有什麼但是，在朕冇有選妃，立皇後之前，後宮仍由皇嫂管理，等有了皇後，皇嫂再歸還印璽也不遲！”

朱由檢推回了錦袋，沉聲道。

國朝糜爛至此。

有大批事務要解決。

對於後宮。

由這位霸氣的皇嫂暫為管理。

是再合適不過了。

“臣妾遵旨。”

張嫣點點頭，莞爾笑道：“皇帝的選妃，也應儘早進行纔是。”

“且說吧！”

……

昭獄。

錦衣衛都指揮使沈煉還冇有休息。

新皇登基，他需要篩查近期所有入京人員，嚴防反賊刺客造事鬨事。

責任重大，容不得馬虎大意。

急促腳步聲傳來。

沈煉連頭都冇有抬，這種工作環境，他已經習慣了。

“指揮使大人，緊急軍情。”

“說！”

“後金大汗皇太極親率大軍十萬精兵，繞過關寧錦防線，借道蒙元族，從草原突入，自西向東，一路打至山海關，沿途劫掠燒燬民舍無數，後退回瀋陽。”

“什麼？”

沈煉猛然起身，一陣頭暈目眩，差點摔倒在地，怒不可遏道：“數以十萬計的後金軍來襲，又出現大規模搶燒，絕非一夕之事，怎麼直到後金軍安然撤退，才傳來訊息！”

“回指揮使大人，後金軍來襲，是七月份的事，那時先皇落水，朝廷上下亂作一團。

邊關坐鎮的宦官，是魏忠賢的義子乾兒，坐鎮的文官，是東林黨人，我方坐鎮千戶，是駱養性，聽從前兩人的建議，聯手瞞下了此事。

而如今，遼東百姓無物可食，又遭逢大雪，饑寒交迫之下，近百萬人化為災民，正向京城湧來。”

“百萬災民！”

沈煉隻覺得眼前一黑，扶著桌案，良久才緩過勁，喘著粗氣道：“藏不住了，才知道上報，駱養性，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駱養性自知罪無可恕，已主動進入囚車，不日抵達京城。”

“不夠！”

沈煉目光中閃爍著滔天怒火，恨聲道：“邊關坐鎮三人，及其三族族人，全部抓住，放跑一個，本指揮使就拿你們的腦袋補上！”

“卑職遵命。”

“來人，準備入宮！”

沈煉癱坐在凳子上，沉思之後，無力道。

完了！

全完了！

新皇登基之日，冇有立功不說，又送上這份“大禮”，想不死都難。

可作為皇帝耳目，知情而不報，更是取死之道。

這一刻。

他是恨極了宦官和東林黨。

“指揮使大人，緊急情況。”

“說！”

翻身上馬，沈煉正準備揚鞭前往皇宮，親衛再次前來。

“魏忠賢在京中的私宅，燒了。”

“燒了？”

沈煉一時不知是該驚還是該喜，今晚的情報，個個出乎意料。

下意識地。

望向魏傢俬宅的方向，隔著雪幕，也能看到火光，正有漫天之勢。

熱感，令人窒息。

“不對，今夜魏忠賢和客氏廣邀黨羽前往私宅，那豈不是……”

“回指揮使大人，今晚有兩百二十五位官員造訪魏傢俬宅，起火之後，未見有人跑出。”

“所有人，隨我前往魏傢俬宅！”

沈煉揚鞭縱馬，眼中的火光，逐漸變成了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