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濛，墨色的濃雲懸在上空，沉甸甸地似乎下一刻就要壓了下來。

柯卿言抬頭看著那密集的烏雲，對著麵前的人出聲道：“王將軍，不要再垂死掙紮了，燕朝大勢已去，你又何必如此頑強？”

王齊憲嘴角還流著血，冇有糧草，整個柳州燕軍都失去了糧食供應，他訓練的士兵如何英勇，也抵不過饑寒交迫，今日被打的節節敗退，青龍軍氣勢如虹，如今已經不足柳州城百裡了。

但令王齊憲更吃驚地是彥將軍這個人。

第一次交手王齊憲就知道這個人武功高強又心狠手辣，就是行軍作戰經驗不足，纔會落得下風，但是他成長地極為迅速，之後數次交手王齊憲都能感覺到這個彥將軍越來越難對付，也越來越老練，短短一個月行事作風便如老將一樣。

不僅如此這個人做事非常果斷，硬打拚不過的時候撤離迅速，自己占上風的時候便會一鼓作氣，絕不留給敵人任何喘息的機會，該退則退，該進就進。而且他還極為有耐心，當糧草被毀的時候他冇有立刻來攻城，而是將柳州城圍住，不斷消耗燕軍的氣勢，看著燕軍軍心不穩，再無從前的戰力，才緩緩地伸出了獠牙。

王齊憲半跪在地上，看著麵前騎在馬上的惡鬼將軍，麵具遮擋住他的麵容，隻露出了一雙眼睛，在麵對即將到來的勝利的時候，那雙眼睛卻出奇的平靜，聽他的聲音，似乎年紀還很小，王齊憲不敢相信這麼一個青年就會有如此的心境氣魄。

“咳咳...本將真是老了，落到這般下場。”王齊憲慘笑一聲，他緊緊攥住手裡的鐵矛，聲音充滿了悲涼。

柯卿言俯視著他，道：“並不是王將軍技不如人，而是天時地利人和都註定燕國要滅亡。”

“住口！”王齊憲震怒道，“彆人被傳言矇蔽，本將可不會，什麼惡鬼附身，替天行道，都是你們這群土匪的藉口！”

“那流言可不是我讓人傳出去的...”相比王齊憲的憤怒，柯卿言很平淡。

“即使冇有流言作祟，王將軍以為能守得住柳州嗎？燕帝為了修建行宮，將所有軍銀都暗中扣下，你麵前這些苦苦堅持的士兵，上一次吃飽飯是什麼時候？歸根到底流言肆虐，是燕軍從心底就十分害怕，纔會去信服鬼神之說。”

王齊憲啞口無言，他手裡的兵明明已經餓地站不起來了，卻還依然堅持著與敵軍對壘，周圍到處是燕軍的屍首，王齊憲不是接受不了軍隊遭受重創，隻是接受不瞭如此失敗，竟是因為冇有食物。

想到此處，一向心硬如鐵的男人眼裡緩緩閃出了淚光。

“燕帝不僅扣押軍銀，還派人強取百姓的錢財供他揮霍，弄得民不聊生，我不明白，這樣的帝王，王將軍為何還要對他如此忠心？”

王齊憲冷言道：“本將不是為了燕帝那個昏君，而是為了燕國。”

從燕帝不配稱帝的那一刻，他的一切堅守都隻是為了故土能安。

柯卿言忽然道：“這麼說......那如果我也是燕國皇族呢？”

“什麼？”王齊憲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和柯卿言纏鬥了一個時辰，兩人打鬥間偏離了大軍的戰場，他被柯卿言的劍刺傷打落到了一處荒地，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柯卿言下了馬，邊朝著他走過來，邊緩緩摘下了麵具。

“王將軍，你可還記得翎王？”

......

這一仗燕軍損失慘重，就在他們以為要全軍覆冇，以身殉國的時候，王齊憲回來了，身後還跟著那傳說猶如惡鬼一樣的彥將軍。

更令他們感到驚奇的是，一向忠誠正直的王將軍竟然宣佈全軍歸降，一時間燕軍大撼，本來已經心神不力的燕兵們看到主將如此，更是冇有了反抗的氣力。

他們不敢相信，直到看到王將軍對著彥將軍謙卑恭敬，才恍然想到。

——莫不是這彥將軍真的是上天所屬，惡鬼投胎，所以連英勇神武的王齊憲將軍都對他這般畢恭畢敬。

此事隻有王齊憲知道，彥將軍就是先皇七皇子柯卿言，王齊憲忠誠於燕朝，忠誠於先皇，燕帝失德，引燕國大亂，如今他臣服於七皇子，也不是背叛了燕國，而是為了能讓燕國走上更強的道路。

王齊憲下令城中士兵開城門，士兵們不敢不從，陳舊的巨門向兩邊移開，柯卿言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朝著城門內走。

王齊憲跟在他身後，那蒼老威嚴的臉上還留著幾絲震驚。

他記得翎王早在四年前因鳳宵殿走水而被燒死於宮中，燕帝和翎王之事王齊憲也略有耳聞，隻是冇想到那曾經看著柔弱無知的翎王，竟然有如此的膽識和謀略，可以拋棄榮華富貴隱忍四年......王齊憲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王將軍......“柯卿言出聲問，”柳州城裡有賣雪梨糕的嗎？“

“什麼？”王齊憲以為柯卿言喊他會問他彆城邊防和軍力，冇想到忽然說到了吃的上麵，一時間冇反應過來。

王齊憲歸降，柳州城破，柯卿言放鬆了心力，心裡想著去哪裡買點雪梨糕，回去哄一鬨他的暗衛。

一想到燕九，柯卿言就有些不專心，離成功更近一步，讓他心裡無比喜悅。很快他就能攻入京城，到那時候他就可以和燕九在一起了。

心神不專，柯卿言放鬆了警戒，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麵前空闊的道路上空忽然飛出了一隻通體漆黑的獵鷹。

那黑鷹飛的極低，速度飛快，就這樣直直地朝著柯卿言衝了過來！

獵鷹的速度隻在眨眼之間，柯卿言怔愣間，那鷹爪已經朝他麵門襲來，所有人都未能反應，王齊憲想要把柯卿言推開，但是根本來不及。

柯卿言的瞳孔映出的是黑鷹嗜血的眼眸，片秒過後出現了一個飛速奔來，連臉都看不清的身影。

那身影十分模糊，但是熟悉的感覺卻讓柯卿言無比心慌。

眼睛還未眨，那身影突然傾身而上，因為速度太快了直接把柯卿言從馬上撞了出去。

“刺啦——”一聲，衣裳被鐵爪撕碎，身影的後背直接飆出血來。

鮮血在空中飛出弧線，濺到柯卿言臉上，竟是直接把他的眼睛染紅了！

柯卿言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就見那獵鷹再次朝受傷墜落的燕九抓去！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