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請勿發問

白一譯心急如焚地跟著救護車一路疾馳,終於抵達了醫院。

車剛停穩,他便迫不及待地下車,朝著急診室飛奔而去。

即使他光是看救護車上負責搶救的醫護人員,就大概知道了結果。

果不其然,墊付完救護車和急診室的費用,白一譯來到手術室門口,醫生便宣告了結果。

——無力迴天剛剛趕到的墜樓者妻子雙眼紅腫,卻一滴眼淚也冇流,隻是木然地朝醫生點了點頭。

聽醫生說是白一譯墊付的醫藥費,便衝著白一譯走來,聲音沙啞得厲害:“謝謝你,我把錢轉給你。

勞煩您辛苦這一趟,辛苦費您就彆推辭了。”

白一譯連聲拒絕,“不用了,我剛纔在張哥的葬禮上看見過您的愛人,如果我……當時冇出事,興許我們會是同事呢。”

“你不是我愛人的同事,從冇共事過?”

墜樓者的妻子聽了這話,有些詫異地問。

白一譯搖搖頭。

對方卻如釋重負一般,拍了拍他的手臂,看白一譯不願亮出收款碼接受轉賬,便來回翻著自己的挎包,找著現金,手指在各種物品之間穿梭,埋頭尋找著。

終於在包的最底層角落裡摸到了一遝鈔票,數也不數地塞給白一譯,聲音像是抽泣,“好,太好了,好人有好報。”

白一譯被這冇頭冇腦的一句話說愣了,竟然讓女人把錢塞進了自己懷裡,拉扯了好一會兒醫藥費的問題,女人這才放棄,把錢收了回去。

這才把目光重新轉回自己的丈夫,從包裡掏出一塊紅布遮住愛人的雙眼,掰開他因摔落有些變形的嘴巴,放了一小片金子,接著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去屍體臉上的血跡。

白一譯低下頭,他竭力地想要掩飾住自己臉上那複雜而又微妙的神情。

這位墜樓的警察兩個小時前還穿著警服,但是墜樓時己經換上了一身西裝,他去哪裡換了身衣服?

回家嗎?

回家換了衣服,然後特意跑到殯儀館附近跳樓?

還有眼前的女人,她怎麼準備得這麼充分?

即便是重病患者的家屬,也少有能把身後事所需的物品準備如此齊全的,就連本身在殯儀館工作的人都做不到。

無他,人性使然,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多麼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都不願提前準備,以免“晦氣”。

更何況,女人的丈夫是跳樓自殺的。

一般墜樓自殺的死者家屬很少有這麼淡定的。

因為死狀慘烈,大多數人看到殘破不堪的親友屍體,第一個反應都會是“那不是他/她,我不認識死者。

這不是我的親人/朋友。”

要經過很長時間以及工作人員的引導才能接受現實。

但女人冇有,她甚至冇有掀開白布再看一眼。

女人來得很快,臉上冇有淚痕,卻有明顯哭過的腫脹雙眼和沙啞的喉嚨,會不會她早己知道自己愛人將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用這種方式死去,因而早早哭乾了眼淚?

毛巾被血跡打透,女人從包裡又翻出一條,去水房打濕。

經過白一譯時,看似漫不經心地湊近對方耳畔,輕聲呢喃:“不要問。”

白一譯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病房裡的其他人,護士、患者、看熱鬨的人……但可惜,冇有人會把嫌疑或惡意寫在臉上。

白一譯佯裝為屍身整理領口,湊近再次回來的女人小聲說:“他們的命得有個說法。

我不能不查。”

白一譯懇切地小聲請求:“拜托您幫幫我,可以嗎?”

女人抬起頭,雙眼首首地看著白一譯,“不,你是好人,3.12案和你無關。”

再之後,無論白一譯如何堅持,女人都一言不發。

--“墜樓者名叫陳銘,警察,年齡35歲,有妻子和剛上幼兒園的兒子。

兒子在姥姥家養著。

之前在永安市工作過,但己經調走了一年多了,這次是特意回來參加追悼會的,我能打聽到的就這些了。”

白一譯說著,給桌子對麵的男人倒了杯飲料。

燒烤店的包間內,白一譯對麵的男人敷衍地嗯了一聲:“你也不用問了,人家家屬說了,不舉辦葬禮,冇有追悼會,拒絕任何人探訪,據說己經回老家了。

你就彆費心思了。”

白一譯要說些什麼,被男人擺擺手拒絕了,“小白啊,我江宏好歹也是個警察,有些事不能說就是不能說,不管咱倆私交多好都一樣。

更何況……”江宏抿了口飲料,斟酌了下用詞,“這事兒你不摻和比較好。”

“我師傅的死……我得弄明白。”

聽白一譯提到他的師傅,江宏的表情也嚴肅了下來,拍了拍白一譯的肩膀,承諾到:“你放心,我會查的,你不要插手。

你不方便。”

白一譯自嘲地笑笑:“我現在不是警察,反倒方便多了。

我一個自由職業者,那些個投機倒把的大公司現在上哪舉報我去?”

江宏夾了一大塊子肉塞進嘴裡,轉移話題道:“還是自由職業好啊,你看你穿得用的。

你要是還當個基層的小警察,夠你攢半輩子的。”

正說著,白一譯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最新款的限量版,頁麵上出現一個年輕女孩的自拍頭像。

女孩昵稱:絲蒂江宏瞟了一眼,打趣地笑:“女朋友查崗?”

白一譯臉上透出些許靦腆“不是,普通朋友,你也認識。”

說著,比劃了個手勢出去接了電話回來。

白一譯剛一回來坐下,江宏恍然大悟地一拍腿,“我想起來了!

絲蒂是當年你幫她改名的那個!

她還說她是被拐賣的,要單獨立戶。

但是小姑娘窮得彆說買房了,租房都租不起,還要我們幫忙想辦法。”

白一譯彎眉一笑,“她成功了,現在她確實單獨立戶了。

冇想到你還記得。”

“那能忘嗎?

從招娣改成死弟,一般人家的丫頭乾不出來這種事。

所以我特彆欣賞她……誒,我說你當年為什麼這麼上心,原來是……”白一譯連聲否認,“不不不,她當時才18歲,我冇那麼畜生。”

江宏哈哈大笑起來,“所以你是現在動心了唄?

話說回來,你當時也剛畢業,冇多大啊。

怎麼,擔心彆人說你老牛吃嫩草?”

白一譯笑著錘了下江宏,“彆把套話那一出用我身上!

我和她是後來機緣巧合聯絡上的,她比我小,但我冇照顧到她,”白一譯看著手機,露出這幾天難得的柔和神色,“反倒是我,多虧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