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為裴煜的傷勢,裴昭在寒江關又停留了半個月,才啟程往京城方向去。

來的時候,裴昭日夜兼程,跑死了三匹馬,兩千多裡隻用了兩天多時間。

回去卻是扶靈,帶著重傷的哥哥,五日纔到了信陽地界。

雨後空氣異常潮濕,裴煜靠在馬車內,順著車簾看著外麵有條不紊地指揮士兵做事的裴昭,眼底閃過些許欣慰。

還好阿昭來的及時,否則寒江關破,南齊的人衝入關內,不知會有多少百姓跟著遭殃。

“哥哥。”裴昭交代完要事,轉到馬車邊:“我扶你下來。”

她和唐戰一左一右,將裴煜搬進了搭好的帳篷之中,醫官趕緊送上煎好的藥。

裴煜喝著苦藥,看著給自己身上蓋薄毯的妹妹,忽然問道:“照理說,三月初三是你的婚期,你這婚是成了冇有?”

“冇有。”

裴昭看向裴煜:“薛芙並非良人,我不會嫁給他。”

“……嗯。”

裴煜點了點頭。

他雖遠在邊關,但對京中的事情知道的都很清楚,薛芙當眾表白慕容仙,聲稱非她不娶,此生不渝,鬨得整個北梁人儘皆知。

可薛芙和阿昭明明是有婚約的。

這分明是不把阿昭放在眼裡。

原本他就很反對這門婚事,隻是看阿昭對那薛芙實在喜歡,才一直冇有吭聲罷了。

現在正好。

“哥哥,你早點休息,明日咱們早起趕路。”裴昭拍了拍軟毯一角,柔聲說道:“醫官說了,你的傷勢要多休息才能好的快。”

“好。”

裴煜忍不住微笑地撫了撫裴昭的頭髮:“你也早點休息。”

……

五日之後,裴昭扶靈回到了京城。

那一日是四月二十,天色陰沉,颳著冷風。

北城門外,太子帶著文武百官身著素服,前來親迎定國公的棺槨。

踢踏的馬蹄之聲逐漸傳來。

一支隻有黑與白兩種顏色的隊伍,出現在了官道上,十六名鐵甲精兵抬著掛了白帳花的棺槨緩緩前行。

到了城門之前,裴昭翻身而下,朝蕭雲謹拱了拱手:“見過太子,太子金安。”

“快免禮!”太子虛扶了裴昭的手臂一把,“年前定國公出征,是孤親自相送,不想竟然成了永彆……”

他看著定國公的棺槨,眼底露出沉痛之色,“先進城。”

“且慢!”人群中有一人淡聲道:“定國公的棺槨可以進城,但裴昭不可以進城!”

裴昭極其緩慢地轉過臉,將視線落到了那說話的人身上。

當今寧王,蕭雲宴。

“裴昭,你冇有官銜,私自調動瑞虎營的輕騎本就是殺頭的重罪,你還在寒江關隨意斬殺將領,罪上加罪!”蕭雲宴淡淡說道:“本王執掌兵部,絕不能放任你這般肆意妄為。”

“來人,把裴昭拿下!”

“五皇弟!”太子沉聲說道:“你這是做什麼?父皇讓我等前來迎定國公的靈柩,可不是讓我們前來問罪的!”

“一碼歸一碼!”蕭雲宴麵不改色:“本王隻是問罪裴昭,可從未敢對定國公的靈柩有任何不敬。”

“怎麼皇兄是覺得,本王不該問罪嗎?還是覺得,裴昭做的事情都是應該的?”

太子僵住,臉色極為難看地看著蕭雲宴。

而蕭雲宴雲淡風輕,眼底甚至帶著淡薄的笑意,兩人視線一對,霎時間劍光四射。

蕭雲宴道:“今日若不問罪,以後誰都隨意調兵,誰都不由分說斬殺將領,那這北梁的朝廷豈不是亂套了!”

裴昭看著那蕭雲宴,微微扯了扯唇,對於今日會被攔在城外,早有心理準備。

如今北梁天子病重,對朝政逐漸失去了掌控。

蕭雲謹雖有太子之名,但仁善敦厚,冇有太厲害的手段,也冇有太強悍的母族幫襯。

而寧王蕭雲宴就正好相反,他的母親薑貴妃在宮中受儘恩寵,祖父當朝太傅,還曾是皇帝帝師,四個舅父都在朝中任要職,在朝中可以說與太子分庭抗禮。

甚至比太子實力更強。

當著文武百官下太子的麵子,今日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絲毫不理會太子難看的臉色,再次下令:“愣著乾什麼,把裴昭給本王拿下,讓開城門,再請定國公的靈柩進城!”

話落,他轉向裴昭,淡淡問道:“你也不想你父親的靈柩被堵在城外吧?識相的便束手就擒。”

那言下之意,若裴昭不束手就擒,就不會讓定國公的靈柩入城!

太子氣的臉色鐵青,“寧王,你不要太過分,定國公為我北梁鞠躬儘瘁,戰死沙場,現在他的靈柩纔是最重要的,問罪之事,換到改日去!”

“太子的意思是——”寧王慢條斯理地說道:“死者為大,所以連律法都得讓路?”

“以後誰若犯了律法,都隻需要搬出家中死者便可躲過一劫,那要律法還有什麼用?在皇兄的眼裡,律法就是這般兒戲的東西嗎!?”

“你——”太子被堵得無法辯駁。

兩人身後的文武百官全部緘默。

這二位的鬥爭,如今已經是如火如荼,朝中眾人皆知,百官誰也不敢插嘴。

眼看著那些禁軍朝著自己不斷地靠近,裴昭麵不改色道:“慢著,我有調兵文書!”

“哪裡的調兵文書?”寧王眼眸微眯,“本王掌管兵部,怎的不知給你發過調兵文書?!”

“這——便是我的調兵文書。”裴昭從懷中拿出一塊材質極為特彆的將軍令。

“此為我北梁開國皇帝所賜,可在要緊關頭臨時調派北梁境內所有兵馬,不經過州府同意,不需要請示聖上!”

“寧王殿下可認得此物?”

蕭雲宴臉色一變。

這個東西的確是百年前開國皇帝所賜,代表著蕭家皇族對裴氏一脈無條件的信任。

但因為這個物件淩駕於皇權之上,定國公府謹守君臣本分,百餘年來從未拿出來過。

以至於大家都忘了還有這樣一個物件的存在。

裴昭走近兩步:“如果寧王殿下不認得也無妨,可拿到宮中查閱密檔比照,甚至可以送到聖上麵前去求證,看看我拿的東西到底是真還是假!”

“好,你有將軍令,姑且當你是有調兵文書的。”蕭雲宴眼神冷厲,“可你在寒江關私自斬殺一品驃騎將軍,罪不容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