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裴子衡僵住,少女眼中殺氣凜冽。

她不是開玩笑。

她真的要動手!

“裴昭!”裴子衡喊道:“這龍鱗槍是聖祖皇帝賜給國公府曆代國公爺的,不是賜給你的!”

“隻有曆代國公爺纔可以用它先斬後奏,你冇有這個權利!”

“嗬……”裴昭笑中帶淚,“我有冇有這個權利,你說了不算,我說了纔算!”

“唐戰,把他給我押到父親靈前!”

一聲令下,唐戰立即帶著士兵上前,把裴子衡及親信全部押下。

裴昭手提龍鱗,步步上前。

她每一步都踩得很慢,很穩。

“裴昭!”裴子衡驚恐地大喊:“你敢,你——”

龍鱗槍無情落下,鮮血染紅了靈堂內的白帳,裴子衡的頭顱飛了出去,一路滾到了定國公的牌位之前。

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她,唐戰也嚇壞了。

他怎麼都冇想到,裴昭竟然真的敢動手!

冷風吹進靈堂之內,明明滅滅的燭火,照的龍鱗槍尖的血色殷紅刺目,也照的裴昭那張臉半邊陰沉,半邊明亮。

裴昭說:“拖出去,全部砍了。”

唐戰回過神,將那幾個或叫罵或求饒的裴子衡親信拖出去,斬於轅門之前。

……

整座大營一片素縞。

裴昭在夜風之中站了會兒,慢慢移步到了父親的棺槨一側。

父親的屍首已經被做過處理,脖頸之上的血痕卻依然那般刺眼。

裴昭緊緊地抓住棺槨,心中怒意和恨意翻江倒海。

前世她留在京中做了薛家婦,等裴子衡扶靈回去的時候,聲淚俱下的控訴一切都是南齊人詭計多端。

她竟然信了,還認賊作父!

後來師父告訴她,寒江關的慘敗,父兄的慘死,一切的一切,都是裴子衡引敵入關,隻為了國公府的兵權和爵位。

她嘶喊著說“不信”,一筆寫不出兩個裴字,叔叔怎麼會算計父親?

直到後來,她親耳聽到裴子衡說出當年一切才知道,旁支就是旁支。

裴子衡這個旁係血脈,隻有自己的私慾,永遠不會和嫡係的裴家人一條心。

甚至於,他下手的時候,比旁人更加惡毒。

“小姐。”唐戰不知何時到了裴昭的身後,看著少女那纖細卻又異常筆挺的背脊,忍不住說道:“您要保重身體。”

裴昭閉上了眼睛,壓下自己心底紛亂狂湧的心情,冷聲下令,“細查所有和裴子衡有關的人和事,任何蛛絲馬跡都不得放過。”

“是!”

裴昭沉沉地看了父親一眼,大步離去。

她不該在這裡回憶過去,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之中,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做。

南齊人虎視眈眈,而寒江關,是北梁邊防要塞,父兄浴血奮戰守住此處,絕不可以在她的手上出任何問題!

裴昭自幼隨定國公上陣殺敵,在軍中亦有威信,如今又有龍鱗槍在手,很快便召集將領,佈置城防。

裴煜還在昏迷之中,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全部處理。

營中的數名醫官救治裴煜整整一日之後告訴裴昭,裴煜的傷若十日內能清醒,那便能活。

裴昭下令停靈十日。

除去邊防要事和看望哥哥,她所有的時間都在堂前為父親守靈。

她現在隻剩下哥哥了。

裴昭在心裡祈求:老天爺,你既然讓我重活一次,就請你不要這麼殘忍,不要把哥哥也搶走。

……

第九日淩晨,裴煜終於清醒,看著趴在自己床榻邊,麵容憔悴的裴昭,艱難地喚道:“阿昭。”

“哥哥。”裴昭驚醒,“快叫醫官過來,快——”

醫官為裴煜檢查了傷情後,與裴昭道:“世子已經脫離危險,性命無礙了。”

裴昭喜極而泣:“太好了!”

“父親……”裴煜問:“他的傷勢怎麼樣?”

裴昭臉上的喜色驟然消失。

裴煜看著裴昭身上黑白相間的勁裝,和束起高馬尾的白色髮帶。

再想起方纔醫官身上的麻衣孝服,他瞬間就什麼都明白了。

他唇瓣發顫,呆呆地看著虛空處。

百年帥府,數代裴家人掌兵馬抵抗賊寇外敵,護衛北梁邊防安穩。

他們前赴後繼,換來無上榮光的同時,也使家中男丁凋零。

到了他們這一代,如今活下來的不過裴煜一人。

而他行六。

上麵的五位哥哥,兩位弟弟,三位叔伯,在大小戰役之中先後殉國。

如今父親戰死,他又成了這般樣子——

以後這定國公府又該怎麼辦?

裴昭彷彿明白他所想,認真地說道:“哥哥,彆怕,裴家還有我,讓我來做你手中長槍。”

“阿昭……”裴煜極其緩慢地轉過臉來,呆呆地看著裴昭,眼眶瞬間發酸。

本該是他做兄長的該為阿昭遮風擋雨,護佑著妹妹無憂無慮,開心快樂地過一輩子。

如今卻要反著來。

她這十幾歲的瘦弱肩膀,當真扛得住這樣沉重的擔子嗎?

“我可以。”裴昭語氣堅定地說道:“父兄已為我遮風擋雨十五年,接下來的日子,讓我來護著哥哥。”

“好!”裴煜眼底赤紅地艱難笑道:“我定國公府世代忠烈,便是女兒也合該這般巾幗不讓鬚眉!”

“現在寒江關如何?五叔可回來了嗎?”

“回來了。”裴昭停頓片刻,將裴子衡出賣之事一五一十告知裴煜。

裴煜怒極,“是他?!他雖是裴家遠房旁支,但自從投奔國公府後,這些年父親對他不薄,他竟然如此狼心狗肺!”

裴昭說:“裴子衡野心勃勃,又怎麼甘心屈居人下?!為了定國公府的爵位,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想起那些將士和父親,全都是因為裴子衡的出賣血灑疆場,裴煜氣急攻心,“逆賊……當誅——”

裴昭趕忙扶住裴煜:“我已於父親靈前親手將他誅殺!”

“待到回京之日,我會麵聖呈上證物,寒江關的邊防,我也已重新佈置,哥哥隻管好好養傷。”

“好……”裴煜喘息道:“既然寒江關一切已經穩住,那咱們立刻啟程回京!”

如今朝政局勢複雜,寒江關雖然守住了,但損失五萬精兵,且阿昭對那裴子衡先斬後奏——

朝中那些奸佞宵小,還不知準備了什麼汙水等著他們去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