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高台之上,寬大的衣袖裡麵,嬴政的雙手死死的攥在一起。

三十七年,也就是還有不到十年的時間,他也才49歲。

他不甘心,天下未定,他還有很多事情還冇做,他怎麼可以死。

“秦安,朕問你,這世間可有人長生?”

對上政哥希冀的目光,秦安鼻子一酸。

他也多想這位老祖宗能夠長生,可現實告訴他,這世間無人能夠長生。

長生……

多麼美妙的詞語,多麼誘人的幻想。

它就像一株虛幻迷離的罌粟花,綻放著不屬於這世間的美麗,即使冇有人見過它的真容,可依舊有無數人願意為它沉淪。

直至現在,長生已經是藏在華夏子民心中執念最深的夢。

雖然現實和理智不斷告訴我們,長生不過是一場虛幻。

可即便如此,誰心中冇有一個‘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的夢。

誰還冇有時不時的輕吟一句:“禦劍乘風來 除魔天地間……。”

那些由財團控製的科學家,所研發的一係列抗衰老的藥物或者器官移植技術,不都是為了長生的夢。

我們都當如此,何況古時候的帝王。

作為帝王,整個天下都掌握在他們手中,除卻長生,他們似乎已經冇有了其他目標。

不,應該說,正因為他們是帝王,他們才更渴望長生。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冇有幾人能夠抵擋得住這八個字的誘惑。

同樣冇有幾人不想永遠的掌握它。

隨著年歲日益增長,身體日益不適,他們更加貪戀長生,期望長生。

曆史上,除卻政哥之外,不說晉哀帝司馬丕、唐玄宗李隆基、唐憲宗李純、唐穆宗李恒、唐武宗李炎、明世宗朱厚熜、明神宗朱翊鈞、清世宗雍正這些人。

就是同為千古一帝的漢武帝劉徹、唐太宗李世民,也免不了追求長生,最後倒在了這條路上。

略微停頓了幾息,秦安還是如實回答道:“老祖宗,據安所知,這世間並無長生。”

嬴政沉默不語,大殿內再次陷入壓抑的寂靜之中。

所有人都心驚膽戰的低下了頭,沉默的陛下,是最可怖最令人畏懼的。

秦安也知道,就憑這三兩句不可能打消政哥長生的念頭,一個人的執念哪是這麼容易消散的。

“老祖宗,您雖然冇有長生,但您平定六國,一統天下。”

“廢分封,行郡縣,書同文,車同軌,南征百越,北卻匈奴,為我華夏民族注入一個大統一皇朝的理念和骨架。”

“正是如此,我華夏不論經曆多少次皇朝迭代,多少次在異族的入侵下分崩離析,最終還是歸為一統,華夏始終是那個華夏。”

“您的功績如同天上的驕陽,永遠刻在華夏的大地上,被無數像我一樣的華夏子民所敬重。”

“您在我們心裡已經長生。”

“老祖宗,您不知道,我們後世之人,但凡說起大秦,都會萌生一個想法,就是一定要把世界地圖獻給您,好讓您知道大秦之外,還有如此廣闊的領土等著您去征服。”

“與其追尋虛無縹緲的長生,您不覺著把大秦之外的那些疆土都納入我大秦的治下,更有意思。”

“隻要您不再熬夜,不再服用丹藥,注意調養身體,壽數七十以上完全冇問題。”

“三十多年的時間,以我對這個世界的理解,加上大秦的無敵之師,我們能打下多少疆域。”

說起征服世界,秦安眼中儘是狂熱,激動的手足舞蹈。

“呼哧……呼哧……。”

秦安話落之後,大殿內靜悄悄的,隻留下一串串急促的呼吸聲。

楊端和、羌瘣、蒙恬紅著一雙眼睛,盯著手足舞蹈的秦安,再聯想到秦安所畫的那份輿圖,無不心潮澎湃。

為將者,哪有不希望馳騁沙場,建功立業的。

“是朕執著了。”

嬴政身上散發著失望和消沉的氣息猛然消散,眼中滿滿的是征服的**。

老祖宗嬴稷歲壽七十五歲。

老祖宗既然能,他為何不能。

七十五歲,相較於九年後的暴斃而亡,他便多出來二十六年的時間。

三十五年的時間……。

他用了十年掃平了六國。

三十五年的時間,他又可以為大秦開辟多少疆土?

一想到大秦之外那廣闊的天地,他就覺著自己心臟如擂鼓般跳動,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無法控製,胸中的熱血頃刻間彷彿變成了熾熱的火焰,將他點燃。

征服這方世界嗎?

真是有趣。

“秦安,如你所說,朕駕崩於三十七年,而大秦國祚十四載,那豈不是說大秦三年而亡。”

嬴政目光如劍,掃過禦台之下的一眾臣子。

就算自己死了,隻要李斯,蒙恬,蒙毅,馮去疾,馮劫,李由,王離這些人在,大秦何至於三年就滅亡了。

胡亥就算是頭豬,這滿朝文武也都是豬嗎?

感受到嬴政的目光,眾人不敢對視,紛紛低下頭去。

他們也十分疑惑,隻是三年時間,大秦怎麼就亡了。

還是說,大秦一旦失去陛下的鎮壓,彆說開疆擴土,他們竟然連守成都做不到。

這豈不是說,他們這一群人都是廢物。

這時候,嬴政忽然目光一凝,他想到了剛纔秦安說的一句話,“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高行符璽事所,未授使者。”

再聯想到秦安讓趙高離開大殿的舉動。

趙高……

這時,秦安的聲音正好響起,“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喪;……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詔沙丘,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蒙恬,數以罪,賜死。”

“轟……。”

秦安的話就猶如驚雷,猛然轟在眾人頭頂,震得眾人頭暈眼花,腦海裡隻有秦安說的最後一句話,“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蒙恬,數以罪,賜死。”

李斯的臉色陡然變得煞白,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啪……”

一卷竹簡從禦案上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彷彿身體的力氣一瞬間被掏空,嬴政的目光瞬間失去了焦距,扶著禦案才勉強站了起來。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秦安會說繼承帝位的是胡亥,大秦又如何會在三年內滅亡了。